“哥哥真狼狈呢~”

墨雨半蹲在我身边尚且干净的地板上,笑盈盈地看着我,想必是为我和她姐姐那场连打斗都算不上的单方面欺压对她而言,也足以赏心悦目吧。

比如血液飞溅以及肌肉撕裂,在那之前姐姐对同类的渴望胜过一切的表现对她而言想必一定满足。

挪移着身体,将自己从已经倒下的女性的身旁挪开,靠着墙着实费劲,更不说此时被锋利刀尖划开的大腿流逝着致死量级别的血液。

原本应该在心底只会为妹妹心动的我,到头来却作出这样的行为,简直是让自己啼笑皆非。

“是啊,出门忘记带刀子这点确实是败笔。”

我面露苦笑,大腿撕裂处带来的痛楚以及骨头在体内清晰的断裂感几乎贯穿了我的感官,说起来,这也是骗你的哦,墨雨。

其实是故意没带。

一方面也不用担心证据销毁什么的,这样到头来这里的行凶人只有一名,那就是因为遭受了妹妹意想不到的电击,此时失去意识的某位杀人犯小姐。

或者说杀人鬼?怎么样都好了。

另一方面,大概就是对于自己的武力值过度自信,自信到被重伤成这样,想来我还是过于自大,可惜我也没有任何要为此而努力锻炼的打算。

听见我这么回答,她将电击棒放在我撕裂的伤口处,但是眼神却又楚楚可怜,惹人心疼。

“哥哥……没事吧……要不要我给你电击治疗一样……呜……”

“……那你早就应该按下开关了。”

将少女手中的电击器夺走,丢到不起眼的过道角落,迎来的是墨雨近似嘲笑的弧度。

“还蛮有意思的哦~”

先前那样的表情扭曲成病态的笑容,仿佛之前楚楚可怜的她只不过是虚幻的镜像,可笑的我知道那确实也是她,只不过是她的伪装。

她一只手托着脸颊,兴奋的潮红泛于脸颊,手指在胸口的瘙痒犹如猫科动物的抓挠。

如果可以的话,我真想拍开,可惜,现在连这么点力气也没有了。

我不太想浪费残存的体力在这种事上面。

“那哥哥现在动不了,有什么要拜托我的吗?我很乐意接受哦~”

被这么一问,我看向正在手术台上安静躺着的学妹,毫无疑问,她是最不该被卷进其中的人。

她只是个常人,理应享受常人的幸福,至少就这起事件的始作俑者来讲,她的无辜性大概是比路人还要高的。

“是啊,拜托的……吗?”

我往着昏暗,布满霉菌的天花板发神了好半天,开始思考怎么让这场闹剧收场,至少不能让学妹留下心理阴影才是,一个错误的地点与一个适当的谎言在脑海里孕育而生。

我是说,我果然把说谎当作本能了,心底不由得笑出声,然后再联想到,在这种情况下都能发笑的自己,是不是最为可怜的?

胸腔每一次起伏,疼痛每一次延续,都让我察觉到‘自己还活着’这个事实。

想要活下去的渴望真是狼狈又鲜明,胃部感到一阵抽搐,最终还是忍了下来。

当下之际,最为要紧的还是先把某个好奇猛兽的事情解决好了,真是的,学妹你真会为我添麻烦的。

这是真心的。

“……能拜托你把学妹抱走吗,随便放在一个小巷子里,然后叫醒她。”

带有热量的喘息每次在走廊响起,体温却与此相反地下降着。

“唔~欸~”

发出了小动物般可爱的声音。

“怎么了?”

似乎注意到我眼神的不解,她的嘴角犹如弧线般微微上扬。

“没什么,只是哥哥还真是温柔呢~”

她轻声笑着,然后皱着眉头,显露出无法掩盖的厌恶,但是嘴里的语气却又如此地甜腻。

“温柔到都让我作呕了,哥哥~”

她的手指在我的脖颈滑动,好似想要用那指尖划破血管,让我本就贫瘠的血液加速流动。

“……是在讽刺吗?”

“是哦,我在挖苦哥哥那过度溺爱学妹的行为,有些吃醋了呢~”

她微微地嘟着嘴,手指肆意在伤口处搅动,可笑的是我已经接近麻木,就连痛苦的呻吟都做不到,最终只有简短地回答。

“哦。”

“好随便的敷衍~”

“……随你吧。”

叹息声在走廊响起。

她微微偏头,然后站了起来,背起了比她高一个头的琦璃,真是的,学妹这么大了,还要比自己明显年龄小而且身高也矮的同级生背着回家,学长我可是要笑出来了。

可惜的是,嘴角无论如何都笑不出来了。

大概是失血过多的缘故,就连眼皮都变得沉重,这种情况早已在预料之中,所以我尚且没有陷入可能死亡的慌张当中。

视线愈发地浑浊,就连看东西也变得模糊起来。

脚步声渐行渐远,台阶与鞋底发出的刺耳摩擦声象征着墨雨已经背着学妹,按照我说的去行动了。

那我怎么办呢?

经过视网膜映入眼中的风景逐渐扭曲,就像是进入了某种未知的空间,手脚无可救药地失去着此刻来讲弥足珍贵的体温。

好想睡……

我会死吗?

明明我并不畏惧死亡,甚至视作其为解脱,如今却想到这种问题,到底是为什么呢?试图去思考,可惜的是,缺少供血的大脑已经不足以去思考这种无关紧要的问题了。

今天,我会死去,而明天,她将活着。

真是一命换一命的等价交换,以如此廉价死法死去的自己,墓碑上大概也只会简短地刻上寥寥数句作为存在过的证明也说不定。

视野逐渐地黯淡模糊,在忽明忽亮的景色中,似乎又看到了妹妹站在花圃中心的向阳花中盈盈而立的身影。

盛夏的太阳灼人到有些炫目,尽管如此,她的表情一如既往地天然,但是却又朝着自己,露出了傻乎乎的笑容,让我的心情揪成一团。

明明妹妹最容易哭了。

明明我最拿哭泣的妹妹没办法了。

这大概就是所谓人生的走马灯了吧,在人生的最后,看到的是妹妹吗,真想自己才会干出来的事情。

毕竟我最喜欢妹妹了嘛。

骗你的。

然后——

逐渐合闭的漆黑替代了模糊的光景。

想起了许多,回忆了许多,忘记了许多,想要抓住什么,回应的也只有一片虚无,就像我生来就在珈蓝当中。

不想睁开眼。

如果可以的话,请让我形神俱灭。

我不想活着,因为活着与我而言意义微弱。

但也并非想死,向死而生的求生欲太过强烈。

只要睡着就好了。

只要睡着,一切都会好起来,不期待死亡,不期待活着,我于两者的界限中苟存。

我到底想要什么?

模模糊糊中,再一次想起了那个问题,想起了她,想起了墨雨,想起了妹妹,她们都询问过我这个问题。

我想要什么?

我想……

我想要你杀了我。

■■■。

但可惜的是,那样的愿望无法实现,我只不过是在知晓答案的情况下,自顾自地伤感,青春期的幻痛与伤感与我而言犹如附骨之疽。

我知道的,我从一开始就知道。

所以——

我到最后,还是得活下去。

一定,必须,不得不活下去。

要好好地,活到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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