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吓到了?”约尔德来监狱时应该用过门的,曲境传送相对于普通的传送魔法来说会更快一些,但也更刺激,就像是被魔法拉成一条线,又将线团成球,然后在目的地被重新解开。
“没,没事的。”她呼出一口气,扶正自己的帽子。
岭鸟在山间啼咏,凉爽的风拂过她的面庞,撩拨着她的发丝与裙角。约尔德顺着脚下的小径向下看去,花瓣在天空中纷飞,每一片土地都在各自斑斓,仿佛有千万种花朵在此栖息,盛开的花朵之下,它们的叶碰着叶与茎挨着茎,在这片土地紧紧相连,构成了最为盛大的自然奇景。
“山上的风景不错,对么。”她没有回复。眼前的盛景令她应接不暇,她连表情都忘了做,站在那痴痴地眺望着。
我并不着急,陪着她一起阅遍这漫山遍野的花儿。就这样,一直等到她从瞠目结舌的状态中恢复,直到她意识到自己的失礼,这才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抱歉。”我已经听过她多少句道歉了。
“不用道歉,约尔德。这没什么,正如我所说,你可以做所有你想做的事情。”我牵起了她的手。“走吧,去城里玩玩。”
虽然花节已经过了,但是铎锐一年三季花儿都开得很盛,什么时候来都不为过。倒不如说狂欢过后的冷却期,人流量来的少些更适合约尔德出行。花节年年都有,明年带着其他人一起来就好。阿黎什可能不乐意就是了。
我们朝着城市前进,漫步在花草丛中。我们一经过,花朵便会摇晃着脑袋,向我们致意。脚步小心翼翼地在花海穿行,生怕踩到哪个可怜的孩子,但仍会碰掉几片树叶与花瓣,那就没啥办法了。每阵风吹过,花海便会摩挲作响,四处喧哗,吵闹地刚刚好,让人的心无比清净。
我蓦地停下来。“怎么了?”约尔德回头问。
我们的脚步声消失后,耳边窸窣的响动变得明显了。临近铎锐城,但还没到士兵巡逻的辖区,可我感受到了一个视线。
“靠过来,约尔德。”我把她护在身后。
花丛中开始骚动,花朵抖动落下,几次心跳间,一头巨大的山猪从花丛中冒出,即使是四足着地,它也让我一股压迫感。这头野兽从头到尾几乎等于我身高的两倍,它的皮毛荡漾着微亮的波纹,这意味着是精神领域浮现出的生物。
啊,常有的事情呢。看来铎锐花节过后的冷却期持续太久了,旅游景点有头野兽也不管管。没办法了。
我掏出枪,扣动扳机。我有自信一枪把他送回去。
“那,那个。”身后的约尔德声音哆嗦,明显在害怕,却又说道。“别,别杀他好么,它也是赏花的,那个,就是,可能是我们吓到它了。”
也料到她会这么说了。但我还是把枪口对准着野猪,渐渐拉开与它的距离,但凡它有任何轻举妄动,我可能都要让约尔德失望了。
好在它很识趣,仅仅是看着我们离开,直到形成一定距离后,它的身体又遁回花丛之中。虽然这种生物没有血,但没有必要让约尔德看见生命的死亡。
“谢谢。”
“谢什么?”我问她。
“谢谢你没有杀它,也谢谢你听了我的请求。”她开心的笑着。好想这样看她笑一辈子。
“这没什么。”没有了危险,我便收起了枪。“我才要谢谢你,鼓起勇气开口了,避免了无意义的伤亡。”
这不明所以的相互客气,让我们同时笑出了声。
也许我们的话语会与我们的思想有所偏颇,常常不达原意,或者过多粉饰。但我还是相信,交流时那彼此对望的双眸,能够在晴空之下,将我们心中所想来回传递。哪怕只是成功传达一丝丝自己的真情实意,也足以让我收获莫大的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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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尔德咬着下嘴唇,在座位上兴奋地扭来扭去,但又顾及周围视线,一双眼睛四下打量着。因为天还亮着,旅馆只有几桌稀稀拉拉的客人。我们逛了很久,买了杂七杂八的东西,打算在这里吃顿饭,歇歇脚。
上一次来铎锐是多久以前了,记不清了,但记得当时是骑着马来的,因为没有马厩,所以就随便地栓在院子的柱子上。而如今有了,旅馆门口的街道还铺上了鹅卵石。也许是国会的设立,让各地之间有了更多来往,铎锐发展的也比以前好了。
其他地方的旅馆往往都是酒味、发霉的食物和缺乏卫生的腐臭。铎锐的旅馆总是伴随着薰衣草和玫瑰花的芳香,花瓣和花酒的气息散步在整个大厅。
我们选的是个靠角落的位置,比较约尔德怕生,不希望引人注目。我稍微观察了其他人,基本上也是谁都不认识谁,算是松了一口气,背靠着墙板,手握起杯子。
“这么喜欢那本书么?”
约尔德到现在还没安分下来,不是窃喜就是傻笑。只是因为逛街的时候给她买了些东西。
“嗯,嗯。这本《与花语花》,附录里竟然收录了2000种花卉的图鉴!”她笑得无比灿烂。
“难怪这么厚。”
“我可以先打开看么?在吃饭的地方看书会失礼么?”
“应该不会。西北方虽然和德萨克挨得近但没那么多规矩。”传闻德萨克的小孩6岁就会背700多条德萨克戒律,虽说夸张化了,但我测试了一下,发现也没有夸张的太过分。
获得我的许可约尔德便立马开始翻阅书籍。进入状态的她立马沉浸在花和知识的海洋中,对外界不闻不问。我享受这一刻的宁静。
只是好景不长。旅店的门被推开,我的目光迅速瞟过去。两个行商打扮的人跺着脚走进了旅馆。老板向两人示意,我们旁边的桌子是空的,其中一个直径走回来,另一个在吧台附近等着。
约尔德被动静打扰了,闻声看去。商人坐了下来,一双眼睛来回打量着约尔德。注意到她身上那件雪纺衫,以及帽盖上别着的霜百合。
“那是北边的东西么,小妞?”
约尔德有些紧张,不自觉的缩起了肩膀。我甩了一个警告的眼神,但商人一笑泯之。
“以前倒是不多见。”他自顾自的说下去。
约尔德低头不语,手紧紧握住书。
“最近你们的北方人都快打到铎锐来了。”
这倒是让我纳闷了:“铎锐与德萨克接壤,北方的海盗和夺掠者怎么可能……”
“桑塔多姆教呗。反正最近到处都是他们的身影。”商人挥了挥手,脸上全是轻蔑的神色。像是看不起北边的那群野蛮人。“自从他们和灾厄出现,北方的蠢狗们就天天作乱。”
“都打到德萨克来了,害得我们生意都做不成。”另一个商人也加入了对话。“罗布勒接下来也要遭殃了。”
约尔德猛的抬头:“什么?”
“你不知道吗?北方人带着一头比蒙巨兽漂洋过海,打算从德萨克最北方的边境罗布勒入侵。”头一个人补了一句。
第二个人从酒杯前转开了目光,这才注意到我。“你很眼熟啊,兄弟,好像在哪见过你。”
旅店大门又被推开。一伙彪形大汉走进来,眼神凌厉检视着每一个人。中间的一个,显然是带头的,盯住了约尔德和我。几个客人纷纷站起来,非常看气氛的离开了,两个商人也精明地跟着溜出去。
带头的拨开好几张挡路的椅子,走到我面前来。
“七年前的骗子!”他说。
我纳闷了。
“你居然还有脸躲在这里。快,喝光你的酒,反正是最后一杯了。”
钢刃出鞘的声音让约尔德打了个激灵,站起身来。畏畏缩缩着的挡在我和那个人中间。
“那,那个。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没有什么误会!”带头的一字一句地说:“当年花节就是他把我骗到西山,被猴群追了一晚!化成灰我都认识!”
草,这仇给你记了七年啊。
后面几个跟班将十字弩架在小臂上。另一个擎着比约尔德还高的长弓,也搭上了个羽箭。
“不是,兄弟。”我说。“这种事咱们没必要动刀动枪,而且还有女人在场。要不我给你们点钱,给你们配个不是。”
“少他**废话,动手!”
“等等,别。”约尔德高声叫道。但她话音未落,只听得机括一响,长弓急振。约尔德呆住了,她不敢往回看,不敢确认那不敢想象的如果。心如擂鼓,暴力对她来说太恐怖了。
约尔德吓晕了。
我踩着被我从中间砍断的箭矢,接住了瘫倒的约尔德,轻轻地把她放在椅子上,随后挡在她前面,隔绝她与那几个家伙。
“咱们真的不能和平解决么?”
又一批人持着刀剑鱼贯而入。一瞬间,我在人群中穿梭,手中金属的反光如同一条吐信的闪电。他们胡乱着挥舞着武器,徒劳的想要招架雷霆般的刀锋。我的匕首在众人间一闪既没,只留下猩红的血瀑和一阵强劲的风。所有人都倒在了地上,我吐了口粗气,收起匕首,打算去看看约尔德的情况。
带头的那个爬起身来,两眼泛光,嘴角挂着残忍的笑意。我的枪不知何时到了他的手里。
“你行不行啊。”一个女人的声音传来,带头的人松开了拿着枪的手,整个脑袋连着脊椎被凭空拔起。
这一幕把我看呆了,隐约能看见空中有只夜空般的巨手,用两根手指掐着那个离开身体的脑袋,稍一用力,带头的人的头就如葡萄一般被挤烂,爆裂开来的头骨混着脑浆和血液,溅满了整个旅馆。整个空间飘散着再多薰衣草和玫瑰也覆盖不了的恶臭。
我顺着空中那透明的巨手看去,它的主人是刚刚还在昏睡,如今却一脸鄙夷的约尔德。她的气氛完全不一样,我很快就反应过来了。
“你怎么出来了?星彩。”
“你要是有用点我就不用出手了,你和那群人废什么话,真的是服了,一开始把他们全杀光,约尔德不就不会被吓到了么?”她叉着腰摇头。
“不是,把他们全杀了约尔德也会被吓到吧。”
“哈……”她思考,她动脑,她反应过来了。“好像也是。哈哈。不过你的枪被人摸走还是太逊了,我没出手约尔德就得守寡了。”
“我可没那么容易死。”我白了她一眼。
外面传来了叫喊声,虽然解决的很快但还是弄出动静了。“得走了”我告诉星彩,结果她不理我,反而坐下来开始翻那本《与花语花》,还嚼着袋子里的零食。
“嗯~藤本月季主流品种有阴雨、大纪念、欢笑卢路……”
“为什么不走。别告诉我……你打算把来的人也全杀了?”
“不行么?”她又吃了一口零食,用满是油和口水的手指翻了一页。“他们喜欢看戏,喜欢找乐子,然后还想置身事外?看我挑断他们的每一个神经,打碎他们每一节骨头。”
别用约尔德的样子说出这么极端的话啊。
“别闹了,我们还要赶着去罗布勒。”
“去罗布勒干嘛?”她傻傻的问,这个表情倒是挺像约尔德本人。“去吃苏珊老师的煎饼么?”
你还惦记你那逼煎饼呢。“有人要入侵罗布勒,祸害约尔德的故乡,再不赶过去以后就吃不到煎饼了。”
“诶,是这样吗?!”她放下了自己的二郎腿,把书和吃的全部放回袋子。“还等什么,快出发啊。”
“不把看戏的杀光光啦?”
“先把踏足我和约尔德故乡的畜生杀光光!”她笑的很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