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前世她所见到的前朝书信往来,应当是李国娘寿宴之际,王九渊的天赋被她发现,这才让裴家对他多加重视。

不过为什么她丈夫颜思弓不收其为弟子,就不得而知了。

谢鸣珂在这里胡乱猜想的时候,座上的李国娘哈哈大笑道:“都是一些前尘往事,那时候仗着自己是纯阳宫弟子,心高气傲罢了,谈不上什么女侠。”随即摆了摆手:“不说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了,祖师的画作在哪里?老身先仔细瞧瞧。”

谢鸣珂拉着王九渊上前行时揖礼,礼节完毕后,这才把包裹放在矮桌上。

座上的两位老人刚才还在言笑晏晏,这一礼出来之后,李国娘也收起了笑容,逐渐严肃,直到这一礼结束,李国娘点了点头,重回脸上的笑容,慈祥中多了一点审视。

前世的她本就出身于世家大族,后来又因军功累积成为郡王,礼仪方面她敢说即便是某些登科进士,也做不到向她这样。

谢鸣珂心里盘算的很清楚,不论李国娘是否讨厌这些礼节,在她看到画之后肯定会把这些事情告诉颜思弓。而颜思弓作为士林儒生中影响力最大的人,礼仪对于他来说,早已融入到方方面面,有这样礼数周全的孩童,谢鸣珂不相信颜思弓不感兴趣。

颜李氏对一旁的裴渡说道:“国之海内,米之太仓;斗转物换,星移几度。裴渡,你看不清这局势,也没看清自身,就真的再给你一个入世契机,又是否会重蹈当年的覆辙?你把这棋收起来吧。”说罢,便起身走到矮桌前,仔细观察起来这卷神女图。

她展开这幅画,初看时表情还十分轻松,可看的时间越长,越像裴主事那般眉头紧锁,不同于裴主事的仔细检查,李国娘倒是准备将画上的装裱都拆下来。

裴主事这里,早就准备好了一应工具。

收拾好棋局的裴渡没有上前一起鉴定,而是招呼两人坐下,又吩咐人上了些菓子茶粥,跟两人唠起了家常。

“听两位小友的口音,不像是东鲁人士,不知是从何处而来?”裴渡吃了茶,笑呵呵地问道。

谢鸣珂听到这问题,立刻天真无邪地回答到:“好叫先生得知,我和哥哥是北荒人士,是来东鲁阜县求学的。”

裴渡有些意外,不由得多打量了两眼谢鸣珂,他本以为两人中,应当是大一些的王九渊主导,如今倒是女孩回答了这个问题,心中不由得高看了她几眼。

这两人礼数周全,比起同龄人更是丝毫不怯场,只可惜是从北荒而来,裴渡心中了然。如今北荒遭了兵灾,怕不是全家只剩下了这两个孩子,有些问题便不能多问了。

想了想,他继续说道:“我看你们礼数周全,想必家中也有些底蕴,阜县求学之风浓厚,你们若是有经义注释不懂的地方,也可以来这书铺询问,书铺的主事虽并非县学、玉门、鹿鸣这三座书院出身,却也曾在国子监修习过。”

“但我心中尚有些许疑问,还望小友解答,你们家中可有人告知过这画卷的来历?”

谢鸣珂心中早有准备,定了定神开始答道:“老先生既然过问,又怎有不说之理。这幅画是当年父亲游学时,于凉州曾拜师学武,出师后,那位先生便以一部古籍字画相赠,称日后若是有人来寻找这些字画,直接交予他们即可。”

“可这么多年过去,也无人前来询问字画。”

裴渡像是聊家常闲话一般,问道:“那小友的父亲可曾告知,那位先生名讳?”

谢鸣珂摇摇头,答道:“父亲从未和我说过这些。”

两人一来一回,一问一答,开始还只是一些启蒙时的粗略问题,见谢鸣珂回答的十分出色,便逐步转向诗词歌赋、四书五经,这越问,裴渡心里就越惊讶。

这个孩子,真的是北荒那个尚武之地能培养出来的吗?小小年纪礼数周全先不说,就是这些四书五经中的问题,没有相当时间的积累也是决计回答不出的,更何况之前的诗词歌赋,可以说是七步成诗了。

想想自己孩子在考校功课时,满嘴的之乎者也、能拖就拖,除了纸张响就听不到其他声;再瞅瞅面前这个垂髫小儿,裴渡是真真正正地感受到了什么叫世界的参差。

绝望,这要是自己的孩子多好。

难怪这两个孩子中,是妹妹作为主导,难道是作为哥哥,有些地方还不如妹妹?

裴渡把目光看向了王九渊,同样由浅入深地问了几个问题。

幸亏王九渊在昨夜就受到了“特殊训练”,谢鸣珂几乎将他从坐姿到学问都排练了一遍。现在的他完美贯彻了那句“不要多说,不要多问”,显得整个人颇为沉稳,有了些许君子之风。

裴渡一边问,一边暗暗下定了决心,无论如何都要想办法将这两个孩子收到鹿鸣书院中,由他亲自教授,这等资质的孩子,只要让他们静心向学数年,随后前往各地游学开阔几分视野,这未来肯定不是等闲之辈。

常言道师恩似海,届时自己作为老师,有些事情无论如何都是避不开的,那时自己若再次入世,重回朝堂,也是多了一大助力。

那幅画师娘无论鉴定出什么结果,自己都必须吃下,就当是结个善缘,为这两个孩子、也为自己日后铺好路。

他眯了眯眼,开始盘算起这幅画如果鉴定为真,自己要用什么代价吃下去,而这代价又具体得是什么东西,才能让这两个孩子对自己感恩戴德呢?

谢鸣珂心中也在想,上一世王九渊入了这裴渡门下,成为状元步入朝堂后,不知道为这个老师动用了多少次公权,如今自己以有心算无心,在书铺门口苦等数天,终于给颜李氏也留下了些许印象。

只是不知道她丈夫颜思弓,究竟是什么原因拒不收徒,要是能知道就好了。

一时间,屋中两方心中都是各有算计,竟然就此沉默了下来。

等到茶过三巡,菓子五换,裴渡终于有些按捺不住,扯着嗓子喊了几声“师娘”毫无反应,叫来下人吩咐道:“你们去看看,师娘那里如何了。”

李国娘倒是没让几人久等,跟随裴主事和几名下人很快回到了屋中,皱着眉对他们说:“这画有些奇怪....”,随即和谢鸣珂、王九渊两人商量道:“你们这画,能否先放在这里,待我有了新发现之后,再行通知你们兄妹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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