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史·辽太祖本纪》曾有记载,萧淳伯,道号乙巳,为太祖十八学士之一。为人淡泊名利,晚年设教于宫坛之外,后不知所踪。
萧淳伯精通术算历法、天文水利,又修撰《算经》十部,后成为国子监的术算教材。除此之外,他还是太祖年间,主持修葺京城的官员,有不少著作画卷流传于世。但他晚年受邀,前往陇右一道教学术算,自此便失去了下落,随身携带的书籍字画尽数散佚。
谢鸣珂选择模仿他来仿制画卷,也的确有些原因。其一,萧淳伯留在世间的画卷多为建筑山水,几乎没有直接和人物相关的;其二,萧淳伯留在世间的书籍著作,共有千卷,大多都是道藏历法方面,常人极难看懂,根本卖不出去;其三,他距今约有百余年,时间并不远,如今工具、材料良莠不齐,仿制其他人实在是有点困难。
这最后一点,就是萧淳伯的画风极具特色,颜料选取也有讲究,只要把细节做好了,没有多少人会怀疑这是一幅假画。
画已经做好,接下来便是想办法出手。裴家的书铺早就定好了日子,只等着谢鸣珂带画上门,鉴定完毕后再行议价。
王九渊担忧她一人前去,会不会有什么争端,谢鸣珂拗不过他,只得点头同意,出发前一天却叮嘱道:“王六哥,你既然要与我一同前去,那就先演练一下,别到了地方出纰漏。要是有什么问题,回来我在仔细给你解释,行吗?”
翌日一早,两人出发前往书铺,抵达时伙计们才开门支窗。谢鸣珂不放心,接过王九渊背上的包裹后,又嘱咐了一遍:“王六哥,你进了门之后,什么都不要说,什么都不要问,要是记不住,鸣珂这辈子跟你没完!”
王九渊看着面前这个张牙舞爪,穿着青灰衣裙的小女孩,表情很凶狠,但实在威慑不到人;语气很刁钻,却显得活泼可爱。他带着脸上笑意应承道:“好好好,我不说话,但你也别拿那些人当傻子,品鉴宝物的那群人,可一个比一个精。”
谢鸣珂气鼓鼓地瞪了他一眼,呵呵两声说道:“我就不信。”
说完,便抬腿进门,王九渊紧随其后。
裴家书铺是全阜县最大的书铺,没有之一,前店后院的构造让整间书铺占地约有两亩,店中书籍分门别类,一目了然。谢鸣珂进门后,怀中紧抱包裹,径直走向台案,对伙计说道:“小哥,书铺今日约我看画,不知掌柜在何处?”
台案后的伙计看了看谢鸣珂,又打量了一下后面的王九渊,许是觉得大孩子更成熟一些,便对着王九渊问道:“这是你妹妹?要典当古籍字画?家中大人可知道典当一事?”
也不怪伙计问这些问题,两个孩子过来典当,其中谢鸣珂过完四月才满七岁,另一个王九渊今年十岁,就算表现的再成熟,说到底也都是孩子。所以伙计虽然把目光放在了王九渊身上,但依然要追问家中大人是否知道这事。
王九渊点点头,谨遵谢鸣珂的嘱咐说道:“前几日和掌柜约了时间,来鉴定一下这画价值几何。”至于那三个问题,倒是全都避过去了。
伙计施了个礼,引两人在旁边落座:“既如此,请你们稍等,我去找人过来。”
盏茶之间,伙计并其余两人一同走了过来,其中一人谢鸣珂认得,正是前几日和周昱瑕交谈过得掌柜。另一人穿大氅带纶巾,有着几分文墨气质,是阜县常见的文士打扮。
文士比起身边的掌柜和伙计,高了不止一筹。并没有因为谢鸣珂和王九渊的年龄感到惊诧,而是礼数周全地跟两人介绍了名号:“鄙人姓裴,是这间书铺有关古籍字画的主事,听说二位有古画想要典当?”
谢鸣珂点了点头,将手中包裹打开。
裴主事示意掌柜和伙计先行离开后,从袖中拿出手套带好,这才小心翼翼的接过。他先是仔细看了看画卷上的装裱,随即缓缓打开,查验起了纸张。
越往下查验,裴主事的眉头就越皱。
此时外堂的客人也逐渐多了起来,选书交书的学子们更是围在台案前叽叽喳喳,裴主事似乎觉得吵闹,就对谢鸣珂两人说道:“两位小友里面请,这里太过喧闹,实在不方便说话。”
谢鸣珂与王九渊一同起身,收好画卷,裴主事做了个“请”的手势,走在前面为两人引路。
进了书铺的后院,将门关好,便隔绝了前堂的喧嚣。裴主事带着两人穿过几处小院,来到正堂,堂中一位老人执白,愁眉苦脸地看着棋盘上的局势,对面老妇人执黑,脸上的神情倒是轻松惬意,一点也不着急。
裴主事上前几步,对两人恭恭敬敬地行了后辈礼,耳语了几句后,示意两人上前。
老妇人见两位小孩已经上前,将手边黑棋的棋盒盖好,看着谢鸣珂笑呵呵地说道:“女娃娃,前几日我们在书铺门口见过,可还记得?”
谢鸣珂拉着王九渊一同施礼,回答道:“当日多谢嬷嬷解惑。”
裴主事答道:“老夫人,前几日这两位小友同铺子约好,今日前来典当。只是他们拿过的画,小子年幼,见识阅历尚有欠缺,我想着老夫人您对萧淳伯萧道长了解颇深,便自作主张带了他们过来,请您同主家一同欣赏。”
老夫人笑着点了点头,对着另一位老者说道:“好一个欣赏,徒弟,你的这个主事,倒是把话说的滴水不漏。”或许是觉得这话中意思不对,又补充道:“那行,把画拿出来吧。”
裴主事这才对谢鸣珂、王九渊介绍道:“这位是当今镇国长公主殿下上表,陛下亲封的郡君颜李氏,郡君的丈夫颜思弓,之前曾任鸾台侍郎,乞骸骨之后,便留在了阜县。”
随后介绍起另外一人来:“这是鄙人的东家,也是鹿鸣书院的裴渡裴老先生,也是一位名儒,在阜县颇有名声。”
谢鸣珂吃了一惊:“敢问郡君,当年莫不是被称为‘女侠’的李国娘?”
当时她和王九渊两人走遍全城,得知阜县三座书院最为有名,除却县学之外,另外两座便是玉门、鹿鸣。两座书院的教授都是当代鸿儒,这其中最出名的,就是李国娘的丈夫,颜思弓。
颜思弓曾担任国子监司业,后擢升为吏部尚书,如今大辽的封疆大吏,有很大一部分都曾经在颜思弓门下求学,在士林中的称呼很高。
以至于新帝继位后,曾派人邀请颜思弓再次出山,被颜思弓婉拒,并让他们带走了自己的最后一位学生,也就是面前裴家书铺的主人,裴渡。
不过这些都是她丈夫的事迹,真正让谢鸣珂吃惊的原因是,李国娘是历史上,王九渊的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