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寝室,哀叹天接过我的衣物。并没有挂上衣架或者折叠好放在一旁,而是当做毯子直接盖在膝上。是的,她还坐着那轮椅。
“你指什么。”我问。
“阿黎什头上的光环和长存者的肉体,都是她接触到天外世界的证明。您难道不好奇这个世界之外有什么吗。”
在窗外月光的承托下,哀叹天的笑格外静谧,她双手叠放在腿上,闭着眼睛等待着我的回答。
“听上去,你好像更感兴趣。”
“确实。我是由求知欲所驱动的人,我的好奇心必须得到满足。这个世界的真相,它的构造,我想将其吃干抹净。换句话说,我会和那些研究人员做出一样的事,不过会更加明智更加高效。”
哀叹天永远都是这样一张笑脸。不管什么氛围什么内容,总是这般淡漠一切、粉饰太平的笑,因此我从来没搞懂她每次说话时的心情。
“挖出这个世界的真相。然后呢,你打算做什么?”我问。
“呵呵,不知道呢,不对,是无法知道了。被束缚住的我已经无法探寻世界的神秘了,可能我的灾厄最终就是发现世界的真相,导致世界毁灭也说不定。”她朝我挥手,示意我靠近点。“这个世界毁灭后,肯定我也会去到其他世界做研究,我的求知欲只会得到转瞬即逝的满足,随后又是长久的空虚。所以像这样,永远得不到结果地投注心血,对我来说才是最好的状态。毕竟我们渴望的是过程中的痛苦,亲爱的典狱长。”
哀叹天为何要跟我说这些,我心中思索后得不到结果,我一向搞不懂她,特别是越到晚上,她说的话就越暧昧不清,甚至构不成对话,只是我单纯的在听她说。可我意外地不讨厌这样。
“说起来……”哀叹天把头望向四柱床。“床铺怎么没有盖上床单。”
“那个啊,是因为昨晚跟朵洛丽丝。”
“啊!我想起来了,那个湿了一大片的床单。真劲啊。”她猥琐地笑着。“要不是我闻了一下,还以为是尿在上面了呢。”
你没事吧?
我打了个哈欠,有点犯困了。“我去拿被单,你在这等我。”
“不用被单也可以哦,今天。”我刚想问她为什么。“就这样做吧。”
“啥意思?”
“就在轮椅上做。”她脸不红心不跳的说着怪话,我都反应不过来。“来嘛,我正好想试试它腰靠的回弹性,还有椅背角度的调节性。”
“到时候说腰酸我可不管哦。”我告诉她。
“没事,这几天增肥一日五餐,体质肯定提升不少。”怎么可能。
于是我们在轮椅上做了一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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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最后我们还是铺上床单睡着了。早上起来时,背上还留有几道用指甲留下的划痕,而罪魁祸首还在熟睡着。
我捏了捏她的脸,没弄醒她,手感倒是好像比以往更柔嫩了些。
起床穿上衣服,在卫生间洗漱完到餐厅去吃个早饭。从餐厅窗户的边缘看去,好像有谁正坐在分离走道与庭院的台阶上。
我好了奇。囫囵吞枣地吃完面包走往庭院,到了后一眼便认出来是谁了,那从背面看去都分量十足的胸部轮廓。她正坐在台阶上,两手抓着根玉米的两侧啃着吃,有股村姑的气质。
“怎么坐在地上吃东西,约尔德。”
她转过头,惊喜又害羞。“啊,典狱长,早上好。”她连忙起身,用一只手的手背拍打裙子上的尘土。
“没什么原因啦。”她继续说。“就是喜欢这样吃玉米。坐在门口,看着花花草草,感觉胃口都变好了。”
她只要一向我露出淳朴的笑,心里便有一道暖流经过。
“还有玉米么,我也想吃了。”
说完约尔德便屁颠屁颠地跑回餐厅端了一盘玉米出来。我们就这样并排坐着,目视着庭院啃着玉米,感受那岁月的蹉跎。
啊,是甜的那种玉米。
庭院中花团锦簇,如同深邃的幽谷,滚动的空气混杂了烂熟的水果和花香。藤条殷勤招展,树叶摩挲作响。几屡阳光透过树冠,映出金箔的树叶。花柄绕着树干,扭捏地展示自己璀若宝石的花蕾。饱满的红龙樱桃外皮裹着一层糖霜,在蓬乱的枝头摇摇欲坠,轻轻敲打出悦耳的音调。
一朵霜百合探出头来,轻抚约尔德的面庞。她将脸埋进花瓣中,细细嗅那沁人心脾的花香。
“它们很亲近你。”
“最近才这样的,刚种的时候可凶了。”毕竟是北方的植物,那边的猪比龙大,龙比山大,会吃人的百合花我也不奇怪了。
“你为什么会想养它们呢?”我看着一根结满霜百合花蕾的藤条顺着她的手臂向上攀爬。约尔德没有回避。
“圣跟我说的,北方一带有种美如月下霜雪的花,具有相当的灵性,也有伤人的危险。”花儿们始终面向着她,似乎她就是太阳,温暖着叶片,助它们成长。“所以我就想,动物都很单纯,哪里有吃的他们就去哪里,哪里有危险它们就离开哪里。植物肯定也一样,只要喂饱它们,让它们觉得自己是无害的,自然就会亲近你。有些不听话不懂事的孩子,实在没办法了就只能用剪刀裁掉了。”
又或者,这些花儿不敢把自己的后背露给她。
“最近都光在种花吗?不试下做人偶么。”
约尔德碧绿如海的双眸凝望着我,透露出她内心的不安。
“那个,我听他们说,我做人偶的话,好像会推进灾厄的……什么,通道?我不是很了解,但是跟灾厄有关的事,我,不太想做。我现在种种花就好啦。”
我握住约尔德的手,轻轻捏了一下。她碧海般的双眸在阳光下闪烁着,我看得出她的情感,她对制作人偶这件事的向往。
“没关系的。”我对她说。“我不是说了么,你可以自由地做自己想做的事,灾厄的通道有我在就没事。我现在就让人把工具和材料给你送来。”
“可是……这样会不会太贪心了?明明都拥有这么多了,我好怕,会遭报应。”她傻傻的说。
我朝着她微笑,那只缠在约尔德手臂上的霜百合花藤,顺着我们牵着的手伸向了我,将我们二人的手臂缠在一起。
“没事的,无论报应还是天罚,我早就收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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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约尔德卿卿我我到了中午,吃完午饭回房间正好也到换班时间了。
“不好用。”
“确定么?我设计的产品没道理会有缺陷啊。”
阿黎什已经到了,但是哀叹天也在。今天负责女仆值班的阿黎什已经换上了制服,她没有改变裙摆的长度,而是将款式换成了裙裤。女仆装配上裙裤,还挺新鲜。她正拿着昨天哀叹天给她的四次元口袋进行理论。
“为什么功率明明足够却要调小参数,让物品收纳和取出的时间变得那么慢?”
“那是因为需要足够的时长来体现道具的消失和显现时的粒子特效,太快出来了不是什么都看不见了么。”
“明明是便携式的道具,考虑实用性不就够了。”
“仪式感是很重要的,如果生活没这点情趣,岂不是味如嚼蜡。而且咱们是一个剑与魔法的世界,武器的渐出渐入很帅的好么。”
哀叹天据理力争,明明歪理一大堆却又有几分道理,阿黎什也有点招架不住。
“谁管你。总之我把它的参数调到最大了。”她对哀叹天说。
“你自己改的?”哀叹天惊讶的问。“徒手?”
“肯定用了工具箱啊。”
“我的产品可是用精密的仪器做出来的,正常的人可没法用生活工具进行改装哦。”
哀叹天撇了撇嘴,我不知道她这个奇怪的表情是什么意思。
“可能是我当过机器人吧。”阿黎什这边则是面无表情的叙述着。但她好像注意到我了。“啊,来了……主人。”
非常明显的停顿,这个词像是让她觉得羞耻。
“那么,我也到下班时间了,关于四次元口袋的事回头再聊。我先回去补觉了。”
还有啥好聊的,加个调节器装个按钮手动改参数就不好了。
我目送哀叹天开着轮椅离开后,看向了阿黎什。她正斜靠着墙待命,右手抓着左手的手腕。
“……有什么事需要我做么?”她无光的眼神回看向我。昨天之后,我还没想到该怎么面对她。
“有是有……”
“只要是典狱…主人的命令,不管什么我都会照做,请说吧。”正是知道她的过往,对她产生熟悉后,反而没法更自在的与她交流了。
这种内心的疙瘩肯定是不能留着的。
“储物室的东西有点乱,朵洛丽丝和哀叹天最近总申请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能陪我去收拾一下么。”
“……”她没有立刻回复我。“不用这样客气的,直接命令我就好,我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她这样说我反而更不好受。也许对于阿黎什来说,因为什么都不感兴趣,得由别人给她理由才能行动。可对于发号施令的我来说,就好像在摆布一个没有自身意志的人。
可你并非无法自主,而是找不到能够让你采取行动的东西。你衡量事物价值的能力被损坏了,因此所有东西摆在你面前都是无意义的。
“到了哦。就是这里。”
我带着阿黎什来到了杂物间,胡乱摆放的物件乱作一团。明明才一个月左右,各种机器和木箱堆满了偌大的房间,遮住了窗户外的阳光,使得整个空间阴暗且狭小。
“……没有灯么……”阿黎什的表情有些不太对劲。
“好像坏了。怎么了吗?”我上下挑动开关,上面的灯泡没有一点反应,咱们监狱的灯具是不是坏掉的频率有点高。
“没事……”
“那我们今天就把小的物件整理出来,剩下大的东西就留到明天让圣帮忙。”我对她说。
“……嗯。”她有些心不在焉。但还是开始了工作。
我们把一些家具,一些装饰物搬了出来。还有不知为何没放在图书馆的一堆书籍、哀叹天不知又拆坏什么留下的零件、圣弄坏的厨具……
“阿黎什?”她工作开始就一点动静都没有,而且一直背对着我。但却能听见她紊乱的呼吸声。
“不,不要和我搭话──”她的声音听起来很难受,而且很紧张。
“没事吧?身体哪里不舒服么?一点也好,可以告诉我吗……”
“都说了别和我说话,我……”她的声音明显的颤抖,手也停下了工作,侧面还能看到她脸颊的汗珠。
“阿黎什?难受的话可以跟我说的……如果有什么我能帮忙的话……”
“我有幽闭恐惧症啦!”哈,这可真是。“让我在外面……呼吸一下就好。”
语闭。她便快步走出杂物间,我站在里面都能听见她在走廊艰难的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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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想死。好想下跪着道歉,请求她的原谅。
“主人……”
“真的很抱歉。阿黎什,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却……”
“无所谓啦。”她恢复了以往的神情。“毕竟是我自己藏着掖着,这种事不说别人本来就不可能知道。”
她垂下眼神。“我只是在……狭窄又黑暗的地方会感到不舒服。这是肉体的缺陷,不是你的错,无需在意。”
可你的身影却弥漫着哀愁。
(笔者ps:虽然没什么人看但还是写了快十万字了。感谢各位看到现在也希望各位多评论评论,发表感想和问题。不然我一个人自顾自地写太乏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