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鸣珂在书铺中又等了一会,确定掌柜一时半会不会出现后,叫住了身旁同样目睹了整个过程的老妇人:“敢问嬷嬷,您知道这少年是谁吗?为何会有这么大的架子?”

老妇人抱着书,听到这话问道:“你这小娃娃,是最近来的阜县吧?求学的?”

谢鸣珂点了点头。

老妇人继续说道:“这位周小公子,全名叫周昱瑕,三年前他来阜县求学,便以鹿鸣院考第一、玉门院考第二的成绩震动全城,那时上到县令县丞,下到平民百姓,无一不知其大名。也因此在他入鹿鸣书院之后,城中书铺都希望,可以刊印售卖他的札记文章。”

“最终还是裴家的这间书铺以大价钱拿下了这些札记,除却银钱方面,书铺还允许周昱瑕可随意翻阅该地的藏书古籍,若是书铺没有收集,也会帮他寻找一番。玉门、鹿鸣两所书院的学子衣食住行都在书院内,除非休沐否则轻易不会出来,你这刚来阜县,不清楚也是正常。”

一问一答多时,谢鸣珂从这老妇人口中仔细了解到阜县的点点滴滴后,眼见天光大亮,该了解的也都差不多了,便找了个理由,转回家去。

裴家的书铺位于闹市,距离极远,她这一路上又按照老妇人所说的,去了好几家铺子定好准备使用的物什,到家时天色已晚,正堂上的油灯点起,王九渊正对着光亮奋笔疾书,见谢鸣珂挑帘子进来,放笔上前问道:“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谢鸣珂淡然一笑,刚要说什么,一个没站稳差点倒下。

王九渊急忙扶住她坐下,试了试额头的温度后向外面大喊:“冬雪,马上去厨房煮些粥。”随后教育起了谢鸣珂:“现在天气乍暖还寒,有什么事情我也可以去准备,再不济带着冬雪姐也好,何苦自己一人,等以后落了病根,又怎么办?”

不多时冬雪拿着粥走了过来,王九渊接过来试了试温度:“有些烫,怕是难以入口,我先去兑点温水。”

就这么一勺一勺的,王九渊送,谢鸣珂吃,把俩人身边的冬雪看得睁大了双眼。

谢鸣珂见冬雪这神情,有点纳闷。

她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自打来到这方世界,逃难的路上也都是王九渊在照顾她,之前还主持了两家大人的丧事,之前都同她说过,现在至于这个表情吗?

按下心中这点疑惑不提,等晚些两人吃过饭,一起在桌前批注看书时,王九渊实在是忍不住:“是什么要紧的事情要马上办吗?要是十分紧急的情况,我明天给你一起去吧。”

谢鸣珂犹豫了一下,还是将近几日书铺中的所见所闻都说了出来,最后说道;“六哥,我打算把之前读过看过的古籍字画都背出来,做成拓本卖给书铺。”

她和王九渊,虽然在一起经历了很多,但也实在是不清楚对方心里都有什么想法,尤其是这种违法乱纪和守法遵纪,只在一句话之间的事情。

仿名士风格做古籍字画,这种事情如果定契时明说这是仿本或拓本,即便日后有人闹上公堂,也是无罪;但要是不说,这一辈子就都是带罪之身。

又酝酿了一会措辞后,谢鸣珂补充说道:“如果真有书铺愿意收购,我也不骗人,就说这是家中拓本。实在是有难事,不得已前来出售。”

我可是遵纪守法,来到这世上还没骗过人,就是用了点手段,把这拓本做的跟那些名士大儒一模一样而已。

至于其他人鉴定出来是拓本还是原本,是大闹公堂还是喜笑颜开,和我可就没关系了。

早就说了这是拓本,是假的,是你们这些商户贪心,非要把东西当成真的卖,这怪我咯?

更何况,谢鸣珂也不认为书铺里那帮浸淫此道的老人真能辨别出来。

她这几天各个书铺来回跑,那些打上了详细标注的古籍字画,普通学子看不出来,她倒是分辨的清。

什么百年前哪位大儒,看纸张和墨迹,怕不是百天前哪个精通书法的仿了人家笔迹做出来的善本。

就这样还有一堆人抢着买,阜县的富贵人家真是给她开了一个大眼。

她所要仿的,严格来说并不是某个人已经画好并且披露于世的古籍,而是仔细研究那些名人每个时间段的行文绘画风格,并选用相应时代的纸张,制作出来一部不应该是这位作者的作品。

也不知道那些书铺宝苑,转手之后能翻个几番。

这就是谢鸣珂在好友陆公权那里学到的,作出名士大儒本来的风格。

她心思现在转的九曲十八弯,就连如果真上公堂,该怎么为自己辩解脱罪都已经仔细设想了。

王九渊听完这些话挠了挠头,悄悄地打量了她几眼,见她泰然自若,与平素举动无异,又低下头温故知新。

但还是让谢鸣珂觉察了出来。

“王六哥,我看你现在心不在焉,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说?”

王九渊眨了眨眼睛,表示自己没听懂。

谢鸣珂无奈的摇摇头,说道:“王六哥啊,你我不是亲兄妹,但现在相依为命,比这世上某些亲兄妹还要亲,为什么现在跟我,还要这般小心谨慎呢?”

王九渊小脸通红,在谢鸣珂饶有兴趣的眼光中慢吞吞地说道:“其实,我原本以为,我是商家子弟,你是官家后人,按理来说,你应该是看不上我的,至少不会什么事情都同我讲。”

“但我发现我错了,很多事情,你都是在与我一同商量,而不是与我曾经见过的那些官吏之家一样,实在是我小人之心了。”

王九渊说着说着,露出来了一个不好意思的笑容:

“其实这些事情很早之前就想跟你说了,可这几天,你不是出门在外,就是在屋中抄书。刚才又听你说这个要做拓本,如果我在不说的话,日后你忙上天了,就更没有机会了。”

“谢鸣珂,你现在听清楚,我王九渊现在没什么本事,但也绝对不是像老人口中说的那样,胃不好只能吃软饭的。前几日我去了城中裴家书铺一趟,同他们说好了,每月抄书六十卷,一月一结,合共一贯钱,这钱不多,但衣食开销已经足够。从今以后,你就像之前在定北城一样,在家中想玩就玩、想睡就睡,无需出门四处探寻活计。”

谢鸣珂:......这时候笑出来是不是很不礼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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