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后花了几日功夫,两人总算将小院收拾妥当,就连周边情况也已经打听好了。此处房舍距离城中略远,临近的大多为商家库房,有几户住着的人家离得不算太远,平常行走不轻易碰面,但遇事也能喊得到人。

而平常出门行事也算方便,隔得不远便是一个坊市,置办下锅碗瓢盆,柴米油盐等必要的小物品后,就能正经开火,过起日子来。

不过许是新面孔到来,谢鸣珂对于邻里街坊的问题实在是不想多答,干脆就和王九渊假称为来求学的兄妹,在此正式定居。

好在有辽一朝,男女大妨不如后世严厉,谢鸣珂此身的年龄不大,换好装扮上街也不过是一个普通小孩,更不会惹出什么闲言碎语,就与王九渊一起出门四处探访。

前些日子两人尚在逃难,对于这阜县的风土人情并没有做多少关注。如今准备定居下来了,这才知晓阜县文风鼎盛,儒学盛行。谢鸣珂与王九渊在城中走了一遍,将所有的书院都拜访完毕后,开始头疼了起来。

这阜县求学的风俗与北荒大不相同,即便是普通的书院,想要入院求学也不是拜个先生,交上束脩就能搞定的事情。

阜县地处东鲁,乃是该州大县,此地并无其他特点,唯有求学之风甚为浓厚。自太祖开元建国百年以来,此地就出了三位状元、四名榜眼、一位探花,更有进士出身者十多人。

该处的原住民并不是太多,太祖建国后,自北荒至江南,江山一统的战争让大地满目疮痍,无数典籍被毁于战火,唯有阜县在战前就闹了瘟疫,未遭战火,反倒将大大小小近百处书院并典籍保存的完好无损。

天下太平后,国朝各地学子皆来此求学,聚集人气,渐渐地成为了东鲁州下辖的最为繁华的上县。自此阜县学院成了气候,开始挑起了学生,只要是有点名声的书院,都会在初夏时节设考选拔,甄选资质上佳的学子入院授业。

“四月选考,从今日算起,我尚有三月时间,仔细研读一阵,就算进不了玉门鹿鸣、但与之等同的县学,我却是有把握。”王九渊捧着谢鸣珂给他前些年书院选考的题目,仔细分析道。

此处最上等的书院一共有三个,一是玉门、二是鹿鸣、三则是县学。其中玉门为各方儒生四处奔走募资所建;鹿鸣本为当地大族裴氏族学,定国后,太祖发妻李氏,即文德皇后锐意改革,裴氏便开放族学,吸纳天下学子;至于县学,则是官府建造,院考也不过是走个过场。

王九渊是家中幺儿,以前还有父母兄长进行帮衬规划,也不用操心忧虑未来之事。但现在遭了灾,没了之前那等荣华富贵,知道现在唯有好好读书才能在将来出人头地。好在自开蒙到现在已有五年,基础打的还可以。

只是和阜县的同龄人比起来,多少还有点泯与众人。

但幸亏王九渊并不是一条路走到黑的腐儒书生,知道自己这点学问水平不过平平无奇之后,马上将目标从玉门、鹿鸣转到了向所有学子开放的阜县县学。

谢鸣珂并未抬头,一面批注着另一卷院考文集,另一面提醒王九渊说道:“阜县县学,需要在阜县有恒产、且为阜县户籍。”

“恒产的话,这个小院子足够,户籍则需要在此地居住满两月,等到开考之前,的确可以落户。”

大辽不似后代,并不会因为赋税问题而禁止人口流动,就是京城也只是要求在当地有恒产,并且居住一年时间即可落户,至于下面州县,则更为简单。

王九渊补充说道:“县学还有一个好处,那便是旬考优异者免除束脩,每隔一月还有米面钱粮等多方面的补贴。若是进了县学,你在家中也无需辛苦抄书浆洗之类的重活了,咱们剩下的钱已经足够,还可以买两个下人回来。”

几日来虽说一直都是王九渊挑水担柴,补墙修地,但洒扫灰尘,生火做饭一直都是谢鸣珂在做,这也是让王九渊想了好久都没能想明白的,明明是一个官家姑娘,按理说不该对家务一窍不通吗?为什么生火开饭、缝补衣裳这些活计,都是这般的得心应手?

可这样的活,本来不应该是她做的。

谢鸣珂翻过院考文集的最后一页,摇了摇头带着一丝笑意说道:“丫头下人是肯定要买的,等过几天主要的事情都完了,让胡大娘多留意一下,先不要太机灵的,要一两个稳重些的....至于抄书,我从前在家中也经常阅览抄录,不算什么,浆洗就算了,有轻巧的谁愿意干重活啊。”

她这一笑,王九渊突然就心疼了起来。

她这一路所吃的苦未必比自己少,却总是在关键时刻挑起大梁拿定主意,这些日子的风餐露宿,更是瘦的厉害。

但她那双杏眼中的眼神却依旧灵动,就好像这些日的疲劳和委屈从未发生过一样,只有刚才这一笑,仿佛将藏在心底的一切都撕开一角,明晃晃地告诉王九渊,她才七岁。

谢鸣珂没留意他的眼神变化,看着窗外继续说道:“虽说县学有种种好处,但还是尽量考玉门、鹿鸣罢。眼前看阜县户籍可入县学,有种种好处,但日后入京殿试,东鲁不一定比得上北荒。”

她看王九渊满头雾水的神情,补充解释道:“我爹之前也是进士出身,这科考之事在家中说了不止一次,如今北荒沦陷,又是龙兴之地,朝廷必须派兵收复,这次叛乱莫名其妙又毫无预兆,不知道其中究竟掺杂了多少勾当。”

“但无论如何,北荒收复后,新任刺史必是一位能官,除了安抚百姓,重建土木外,势必要恢复北荒州学,届时王六哥,你带着北荒户籍去京城赶考,比起东鲁户籍岂不是更有机会?”

王九渊不是笨人,经过谢鸣珂这么一点拨,立刻就想明白了其中的原因。

无论是县试也好,还是省考也罢,最终决定士子为官生涯起点的,只有殿试。

那张金榜上,哪怕只是差一名,待遇都是天差地别的存在。

最重要的,殿试排名不只看文章,所能入榜者除了人品、相貌、字迹等,考生的籍贯也是能影响排名的一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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