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九渊正准备跟胡大娘搭话,却被谢鸣珂抢先一步将他拦在了身后:“胡大娘,我不愿王六哥去给富贵人家做下人,我有办法,也有能力养起这个家。”

然后她成功收获胡大娘一个发自内心的白眼。

胡大娘清楚,要卖身的是王九渊,和这样一个小姑娘哪怕计较上天也是做无用功,她把目光看向小姑娘身后的王九渊,眼神也开始严厉了起来:“你前日来找我,又是说这又是说那,好不容易裴家缺人,我这才开了高价。”

“今日你不如先去其他中人处好好打听打听,哪家的下人值这个钱?我在裴家面前都已经拍着胸脯打了包票,又寻先生花了十八文写好了契书。你这里倒好,尽出幺蛾子!”

常言道三教九流,这牙人在下九流中算是比较上等的存在,这胡大娘能做到让富贵人家优先在她这挑选下人,多少还是有点能耐,谢鸣珂既无意,也无能力跟她起任何冲突。想了想便将之前夹层中那枚空荷包拿了出来,塞到了胡大娘手上,软声细语的解释道:“胡大娘别生气,我不懂事,哥哥性子急,主意又大,一时间没有想好就做出了决定。”

说话间又将临近的一条凳子扯了过来,请胡大娘坐下:“这枚荷包是我年前亲手缝制的,先给您赔个不是,日后我和哥哥在咱们这阜县安顿下来,我和哥哥再登门同您多说说话。”

胡大娘捏了捏,荷包空空如也,但低头仔细看看,上面那锦鲤荷花的图案绣工出众,样式也比其他荷花锦鲤要强得多,用手指肚仔细摸索过,还能感觉出来这丝线决不是什么大路货,锦鲤荷花的图案,甚至使用金丝勾勒而成。

这一枚荷包要是出手,少说百钱,抵那契纸实在是绰绰有余。

胡大娘当然清楚契纸没签,没有按压手印,这桩买卖就不算成。之前官府还严厉处置了几个小孩买卖的事件,也不好做的太过。

谢鸣珂也不管胡大娘嘴里的污言秽语,只管道歉说软话,好在前世阿谀奉承的话语谢鸣珂实在听得太多,就这样一顶高帽接着一顶高帽地往胡大娘头上戴,直到这胡大娘脸色上有好转,她心中才松了一口气。

等她拖着双手死活不伸出袖子的王九渊跨出大门时,两人尽是神情欢喜,就如同多年未见的叔侄一般,谢鸣珂还满脸含笑地劝道:“大娘就不用送了,我和哥哥过一会儿儿,兴许还得求大娘来帮我们一下。”

说完谢鸣珂戳了两下王九渊,示意他也打个招呼

结果王九渊还在把手拢进袖子里,一点没动。

等到胡大娘进屋看不见踪迹,王九渊才慢慢吞吞地说道:“那个...谢鸣珂...我这儿”

谢鸣珂没搭理他,直接带着他往当铺方向走去。

阜县虽说文风盛行,多有学子在此游历求学,但繁华的街市也不过那么几条,招牌最显眼的当铺离此不远,两人走了一会儿后,才到当铺门口。

王九渊还在纠结之际,谢鸣珂心中倒是规划的清清楚楚,知道铺中伙计多是以貌取人,进了当铺也不找伙计招呼,反而直接走到了案台前,将玉佩轻轻放下推了过去:“小哥,这玉佩死当,价值几何?”

这玉佩本来是孙家发家时所得到的宝物,商人图个富贵,便将这玉佩以包镶之法镶上了足金。谢鸣珂前世觉得玉镶金太多俗气,不愿多用,可如今庆幸无比,黄金有价玉无价,玉石无法轻易估量价值,但黄金可以。

不出所料,案台上的伙计看了两眼,立刻就喊了大掌柜出来。

大掌柜带上羊肠手套,小心翼翼地仔细端详了半晌,开口却没说价值几何,反倒是问起了两人来历。

见谢鸣珂对答如流,衣着朴素,话语间又有大族风范,心里就知晓了一半。、

想来是北荒大族逃难来这的,这价格压起来就不是那么困难,大掌柜立刻笑呵呵地说道:“小姑娘,活当八十三两,要是死当的话,我这里吃个亏给你凑个整,算三百两如何?”

这个价格,有些低了。

谢鸣珂心里算了算,当铺干的是宰人生意,其他的当铺规模小,未必会给到这个数目,于是脆生生的答了一句:“死当。”

王九渊拉了拉她的袖子:“活当吧...假如孙家还有心呢。”

大掌柜一听死当,下笔神速,一气呵成,眨眼间便把当票开好,听到王九渊那句话后唯恐生变,将笔墨印泥和当票尽数推到谢鸣珂面前:“姑娘签字画押吧。”

谢鸣珂拿笔说道:“王六哥,我不愿去做那商人妇。六哥你如果读书出了头,难道给我的助力会比商人少吗?我放着好好的出身不要,为何要去入那商籍。”话毕笔停,拇指沾满印泥后往当票上一按,玉佩立时易主。

玉佩质地温润,镶的金成色也足,大掌柜心里都快乐开了花,这要是一转手,玉佩少说也得翻个五番。拿到了这么一笔大财的掌柜客客气气的笑问道:“小姑娘要换成银票吗?”

谢鸣珂点了点头,换了一部分银票并两枚银铤,又去兑了些铜钱。这三百两她心里很清楚,如果是普通家庭,哪怕是只进不出,省着点用也足够生活无忧。可若是想培养王九渊入学书院、科考成名,别说什么奉给老师的束脩,就单单是笔墨纸砚、注释书籍,这三百两也是绝对不够的。

“走吧。”谢鸣珂对着王九渊说道:“多思无益。”

玉佩当的干净利落,王九渊也不是事事都优柔寡断的人,就像谢鸣珂所说,多思无益。况且只要有的选,谁愿意去做下人。

只是面对她的选择,王九渊心中有愧,却也有一块石头落了地。

谢鸣珂见他默不作声,就明白对方现在心情复杂,不过她并不打算去开导,这种事他以后会遇见的越来越多,只能让他自己想明白,省得以后进了官场,公私混淆,清浊不分。

“王六哥,你既然是要在此地进学,咱们不如先寻个住处如何?得知消息也方便,等以后北荒收复,就启程回去。”两人无言地走了一会后,谢鸣珂出声问道。

王九渊慎重地点了点头:“我会好好读书的。”

两人转头就去找了胡大娘,当天便买下了一个小院子,谢鸣珂付出两枚银铤,胡大娘笑呵呵地在一个下午之内,就置办好了院中的家具添头。

等到晚上,两人终于有了一处可以遮风挡雨的住所。

王九渊打量着小院中的一切,觉得眼前景象好不真实。

这小院简陋无比,比起之前他家之前下人仆役所居住的地方都不如,家具简陋、屋中凌乱,小院荒芜。可王九渊依旧觉得,这样的环境,即便是天上的白玉京,也就是这般了。

只是几个月的功夫,却恍如隔世。

他伸手摆好面前的桌椅,这屋中的物件都如同这套桌椅一般,做工粗糙,桐油的气味还没消散,但王九渊还是露出了一个安心的笑容。

他悄悄地挺直多日以来,低眉折腰的身板,和谢鸣珂说道:“我住北边这间屋子,你住南边怎样?”

这样的小院大多用于给行商做短期租贷,那些人也不会设置地龙之类的东西,南边的屋子向阳,会更舒服一些,谢鸣珂知道他的心意,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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