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双脚踩在地上，但在林瑰看不到的脚底下，许婷左脚好像踩着什么东西，有些不自然地微微浮空。

在许婷的白色凉鞋之下，有深黑色的细小手臂从鞋底探出，在空气中慢慢会动，就好像在抓挠无形的东西。

很快，一个扁平漆黑、与鞋底的肮脏几乎完美融为一体的诡异生物，悄悄探出头来。

它悄无声息地在地上蠕动着，无声的翻动着扁平身躯两侧的柔软裙边，就像一只游动的扁虫。

它刚刚得到了巨大的滋补，提纯后的怨灵粉尘燃烧后，产生了极为精纯的精神能量。

对于一个出生灵智的精神能量集合体来说，这就像是香甜的母乳，能让它快速成长。

它初开混沌的灵智在这样的滋润下逐渐增长，逐渐意识到自己的身体本身。

从拇指大小、逐渐长大，变成脚掌大小。

它在许婷脚底下默默长大，就像自由创作一般，因为场地的局限，它扁平无比，畸形的头颅和脖颈隐藏在薄如蝉翼的黑色躯体中。

在这样的变态发育之下，它的视力不佳，约等于瞎，但对于精神能量的搜集能力却点满了。

这也使它看见的世界，变成了由精神力主导的世界。

它原可以悄悄离开许婷的鞋底，但……

它不敢。

恐惧，是一个拥有灵智的生物面对危险时用于自保的情绪反馈，是最根本最原初的情绪源泉。

即使灵智初生，脑回路甚至没有一只鸡转得快，诡异生物也感受到了最原初的那份强烈的恐惧。

就在这片营养丰富的土壤旁边，有一团难以用言语来形容的混沌。它一片漆黑，凝实有如固体，散发着沁人心脾、远比烟雾状精神你了可口一万倍的香气。但是，尽管表面风平浪静，在诡异生物但精神视野中，它隐约感觉到一丝压抑的不详，贪婪想让它上前，本能的恐惧却在催促着它逃跑，又像是在挽留他，因为一旦有想要离开的打算，本能就会回以更为强烈的不安，让它战战兢兢地打消向外挪一挪的想法。

如果诡异生物拥有更为完整的智力，它就会更为准确的描述出，它的精神视野下直视林瑰的感受。

漆黑、不详、纷乱有如显微镜下线虫纠缠在一起的黑色结块，看似漆黑一片，仔细观察，又会发现黑暗中隐隐有丝线蠕动。

压抑的混沌、不堪与疯狂，隐藏在平静之下的恐怖躁动。

 明明散发着诱人的、令它难以抗拒的香气，引诱着它靠近，直视的内在却令它恐惧至极。

就像一张长满尖锐倒齿的深渊，用香甜可口的汁液与和谐美好的藤蔓鲜花粉饰外在，掩埋住它择人而噬的可怖本质。

被甜香勾引而来的信徒，自认为是前去享受一番盛宴，然而宴会的终末，究竟是谁享用谁，可就不好说了。

精神视野出现变化，那团令它恐惧的混沌靠近了它，让诡异生物的智商在极度的惊恐下大幅增长。

Jiujiu……救……救救……好好好好好……慌慌慌……！！

安静……不动……会……没事的……

它产生了侥幸的思维，因为现在无路可逃，它本来就不敢动，混沌靠过来了，它更不敢动了。

在混沌接触到它柔软的身体一瞬间，惊悚的情绪达到了最高值。

！！！！！！

……

林瑰沉默地看着手上捏着的，不知道什么物种的诡异生物。

主要是太明显了，就藏在许婷脚下，稍微认真瞥一眼就发现了，都不用拿水果刀去照。

他本来想捏出来挤爆的，可还没碰到他的手，这东西就抖得像个筛子一样。

然后，在他触碰到这玩意儿瞬间，林瑰清晰地看见，这个扁扁的东西就想被高压电打了一般，腹鳍猛的颤抖一下，就软啪啪像条形状古怪的破布，摊在他手里了。

这是……死了？！

林瑰实在有些疑惑，他可以肯定，他没有放出任何威慑性气息，尤其是考虑到对许婷的精神体会造成伤害，他还可以收敛了一点。

结果，这古怪玩意儿直接就瘫了，生死不知。

这恐怕是他见过胆子最小的东西了。

而且属性还很怪。

一看就不是活物，具有实体，可以在现实中看见，不属于灵的范畴，但又没有鬼烟，连小鬼都算不上。

这究竟是鬼还是灵？

林瑰抖了抖手，这东西就像一块黑色的橡胶皮一样颤啊颤，一点想挣扎的意思都没有。

他尝试找到它的眼睛，然后失败。

林瑰甚至没有发现这东西的头在哪里。

感觉不像死了，像吓晕了。

从来没有见过的新奇东西，让林瑰好奇心蹭蹭上涨，一时间放弃了直接将它捏成汁的打算。

但现在不是研究这东西的时候，要干正事。

将扁平生物揣在兜里，反手扛起昏迷的许婷，林瑰前去医院，与李莲生会合。

……

凌晨3:26。

红花区新平路24号，路灯下。

李莲生刚抽了一口烟，林瑰就到了。

“你背这么多东西干什么？”

林瑰看着李莲生背后鼓鼓囊囊，甚至有一角莲花式样的黄铜法杖支棱出来的登山包。

李莲生看上去十分疲倦，眼圈都是黑的，眼白上也有些许血丝，斜叼着根烟，烟屁股都快歪到外边去了，有气没力地挣扎着。

要是有巡逻的保安看见，估计会把他当个街溜子撵走。

“招灵用的法杖和一些仪式材料，还有定住三魂的银针、牵住七魄的纸绳和引渡用的生米……”

李莲生喃喃说道，就像在背诵刚抄下来的课本。

“我以前也接过一个唤醒植物人——也就是招魂然后定魂的单子，还算有点经验……”

林瑰看着他的疲倦的样子，诚恳地说了句：

“谢谢你了。”

“没事，咱们什么交情……”李莲生挥挥手，话没说完，他突然神情古怪的看着林瑰。

“你居然说谢谢了？”

这话怎么这么不中听呢？

林瑰嘴角一抽，苏圆也是这样，这一个两个的，是没听过“谢谢”吗？话说的好好的非要嘴贫找揍，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

“这只能说明你之前并没有帮到我什么忙……”

林瑰说道，眼神中有些“你少大惊小怪”的鄙夷。

“哪有，我昨天晚上不是……”李莲生刚想说完，话头就猛地打住，盛夏明明闷热潮湿，一股冰寒之气却顺着脊背爬上头顶。

这是杀意。

来自林瑰的杀意。

一种“你再多说一句就让你躺着回家”的杀意

“啊……哈哈哈，今天天气挺好啊……哈哈，我们要怎么进去？这个女孩的身体应该在医院里吧？”

李莲生，转移话题。

林瑰点头，然后说道：“现在她的精神沉睡了。”他偏头，示意肩膀上的许婷，“沉睡了，就不会看见她自己的身体了吧？”

“呃……”李莲生看着被扛起来、丝毫没有醒来趋势的许婷，又些麻爪，“我想问一下……你是用什么方法让她安分下来的？”

他原本以为林瑰会用白布蒙头之类的绑架方法将许婷带过来的，因为这样不会造成多大的损害顶多是人家清醒之后，会有些心理阴影。

结果这是……把人给直接敲晕了？

待会儿估计还要认真检查一下，她的三魂七魄是不是都还在正确的位置上了。

“用了一些养灵的怨灵粉尘。”林瑰没有注意到李莲生松了一口气的神情，转头看向只有几盏稀疏灯光的医院。

李莲生也顺着林瑰的目光看向医院，情不自禁地低声说道：“这个点，医院还准人进去吗？要预约吗……”

他突然感觉有点害怕，有种与之前那股杀意不太一样的不祥预感。

果然，他听见林瑰问道。

“有兴趣徒手攀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