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习。

教室里的氛围隐隐有了些不大好的苗头,抽泣一声接着一声,压抑又尖锐的有些刻意,总被人关注处在人群中央的前校花哭的梨花带雨,好不可怜。

闺蜜头那几个小姐妹围着劝导,不少人偷笑着看热闹,可谁也不知道怎么了。

“今天真长见识了,原来这女人也会哭。不过没吃着瓜,可惜了。”

万心在一边乐的直拍大腿,心想到底是谁为民除害打灭了这母老虎的威风。

她转念想起来中午的时候白柔柔和方馨前后进教室,那会儿就看出方馨情绪不大对了,眼圈发红,一看就哭过了。

“柔柔,你知道咋回事不?”

“啊?你说什么?”

那拍在白柔柔肩上的一掌,像锁魂链一下把她的魂勾回来。

她在回味,今天在任何人看来可能普通的讲题对她而言却是万般新奇的体验。

你想,两个人离那么近。

她远远窥视了那么久的人,就那么真切的站在他面前。他的气味、声音是那看得见、摸得着的真实,甚至能深入感受他的性格、思维、潜意识…

这样的快乐令她飘飘然了,事后还要回味一番,直到眼下被人喊醒,便兀自生出无尽的空虚。这说不出的难受感如雨季透过云层的阳光般短暂,剩下的便只有阴沉、湿潮湿的阴雨天。

白柔柔捂住胸口,手掌下胸腔里的生物砰砰作响,像一面张力十足的鼓,震得她掌心都在发麻。

身体里有关于他的化学反应还未完全冷却,池离握了她的手腕,触碰她的额头,有意或无意。

事后回味,这些残留在她血肉里的气息便揭竿而起,正热热地进犯她。

白柔柔并不排斥这些,比起复杂的内心,肉体往往是最诚实的。

她爱有关于他的一切,自然爱极了身体有关于池离的反应,灵与肉交汇,意识里突然生起了一股想与他合而为一的冲动。

这是一个很模糊的概念,脑海里没有具体的画面,她因而一直不得其解,在青春期该有的迷茫与无助里打转。

“我说,你知不知道为什么方馨哭了?”

白柔柔随口就把这惊天大瓜爆出来,“因为池离。”

“真的假的?哭成这样…那她彻彻底底被池离拒了?”,万心眼睛瞪的老大,捂着嘴差点没笑出声,“你亲眼看见的?”

而且还不止一次呢。

“是,我回来的时候不小心看见了。”

她微微勾起嘴角,拿出作业本又开始从里面勾画值得讲的题目,为了能不露痕迹地接近他,她可是找足了借口。

“啧啧,这大好事你不早和我说,现在可憋死我了。”

“还是不要乱说,她也看见我了。”

“不能说?这简直比杀了我还难受。”,万心撇撇嘴,瘫回椅子上,没一会儿又来了劲,“欸,你说池离连方馨都看不上,眼界未免太高,谁能和他一起?”

白柔柔被这莫名的问题问倒,想了会儿才摇了摇头,“不…不知道。”

万心翻了个白眼,自讨了没趣,摆摆手,“闷葫芦,你做你的题吧。”

“嗯。”

白柔柔点点头,笔触落在纸上,漫无目的地乱画。

是啊,到底谁配和他在一起呢?

他能喜欢她吗?

如果不可以,白柔柔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放弃。而是在想,有没有其他的办法能跨越感情上的厌恶或喜欢,让他永远也离不开她呢?

反正归根到底,爱一个人的表现不就是永远不会离开他么?

那爱又是什么呢?白柔柔又犯难了。

她意识到自己有些钻牛角尖,对于青春期的少女而言,再冲动、再猛烈的喜欢不过是产生了大量的荷尔蒙萌生出的一种冲动,这种爱是一种完全抛去理性的东西。

白柔柔对池离怀抱着崇拜的情绪,被他自律、刻苦、内敛的优良品格吸引,但骨子里也因为这优秀产生自卑,又偏偏深陷其中而不可自拔。

这东西太矛盾,想了许久也没个头绪。

最后还是把它归为一个没必要思考的问题。

她摸了摸额头的刘海,厚而长,发梢修剪成难看的直筒形状,实在是令人没什么兴趣去探究这黑幕下该是一个怎样的灵魂。

不过…他大概会很失望。

“叮铃铃。”

晚自习的下课铃声响了,死气沉沉的教室顷刻间活过来,闹成一片,吵得人脑仁疼,呼吸缓窒,像陷进了沼泽。

直到有人开了窗,冷风呼啸着灌涌,书页吹得翻飞,有女生破口大骂。

白柔柔打了个哆嗦,把卫衣帽子扣上,准备清理桌面。眼神一斜瞥,发现行事向来光明正大的同桌头恨不得埋进抽屉里,偷偷摸摸地不知道看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她压低了头,悄悄地凑过去,对方显然专注到不行,一点没发现她。

“男人把女人抵在墙角,然后吻她,嘴唇相濡,舌头交缠着攻城掠地,疯狂地交换彼此的唾液。体温在上升,男人的手从小腹往下探索,女人在呻吟…”

少女这段足以被老师没收的少儿不宜的字眼,她念的认真,天生的娃娃音听着天真烂漫,这种奇怪的反差感足以让任何一个旁观者生出一种莫名的罪恶感。

“你你你…”

万心吓得魂要散了,立马把书盖上,往抽屉里一塞,脑袋四处乱望,嘴里念叨着,“要完要完,老师在哪儿?在哪儿!”

“下课了。”

白柔柔冷不丁地开口。

“啊?下课了,你不早说,真吓死我了。”

“看得这么认真?”

她歪了歪脑袋,看见黑漆漆的抽屉里那本书露出了一个边角,色彩很模糊的彩封,纸张挺劣质,一看就是无良厂商的盗版印刷。

那画上的女人被压在了墙上,面色潮红,脸上的表情似是痛苦,隐约又捕捉到一抹快乐。

好奇怪,这人是被欺负了吗?

“哎呦,这是朋友借我的,言情小说而已。”

万心那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居然脸红了,结结巴巴地摇头,又补充了一句,“挺难看,场景呆板,剧情乏味。”

白柔柔眨巴着眼,看着万心把那书塞得更深了。她觉得嘴唇有点发干,唾液不管用,喝水也是,湿润后是更长久难捱的渴。

快入冬了,可比夏日更燥的热正在脑里攀升,她凭空生出一股奇异的爽感。

这感觉很奇怪,却又像找到了一个解般通透,困扰她已久不得要领的问题似乎快要得到答案了。

“真的吗?”

万心摸了摸鼻子,看着少女那一双干净纯粹的黑瞳,眼神低瞟到地上,挺了挺胸脯。

“是…当然是啊,我骗过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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