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来之前,她已经做了很多的心理建设,怎么将拟好的谎言不出差错地说出,怎么利用好这副老实乖巧的皮相装纯,要表现镇定,决不能流露出一丝一毫可疑之处。
但这很难,像走在钢丝上,稍稍低下眼就能望见没底的深渊。
少年对她的诱惑力还是太大,她想了那么久的人如今就近在咫尺,这让她怎么把持得住。
不过这计划很顺利,她还是挺高兴,阴晴不定的刘海下双眼弯成小月亮。
白柔柔抱着作业本要离开这里,慌不择路,没看见前面转角有人,一下子撞了上去。她个头小,对方却高挑有力,她连着倒退好几步,脑袋还在发晕,耳边几声训斥相当刺耳。
“哎呦,走路不看路啊。欸…白柔柔?”
方馨手把腰一插,柳眉倒竖,气势上更足了,“你还真在这儿,倒数第二还来图书馆学?”
“我…来这儿…”
白柔柔缓过劲儿来,缩了缩肩膀,半天说不上来话,一副怕生的倒霉样子。
这卑微的低姿态显然把方馨愉悦了,她扬了扬下巴,大有一把抓人正着的优越感,“是不是偷偷躲在图书馆玩游戏去了?胆子挺大啊,难怪成绩这么差。”
“我没有,你不要乱说。”
她连忙摇头否定,语气又慌又乱,头要低到尘埃里。
这副模样真把老实单纯诠释到了极致,连撒谎也不会,被人冤枉了就只能涨红着脸不承认,明明没做还偏偏在意的不得了,怕被人冤枉,一下子就着了别人的道。
池离晚了一些出来,把桌面全收拾好了,她走的火急火燎,连满桌的稿纸都忘了收拾。嗯…把他写的全部拿走,自己的反倒落下了。
他不是故意要听,只是其中一方格外嚣张跋扈,声音大的他隔了很远都能听见。这尖锐又刻薄的声色他熟,和白柔柔一个班的,出于礼貌他没和人闹僵,但保持了距离。
有件事触及了他的底线,那封透露着几分恐吓意味的信其实做的相当粗糙,上面的迹象都指向同一个人。
白柔柔抱紧了怀里的书,往后退了两步,下意识回过头,恰好看见池离站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
她唤他的名字,“池离…”
“怎么还没走?刚好,你少拿了东西。”
池离把一块橡皮给白柔柔,笑了笑,“这是你的?”
“嗯,是。”
白柔柔把东西握在掌心,握得很死,柔软的橡皮将皮肉勒出痛感,缓和了那一片漫上心头的甜蜜,才让抬起来的那张脸上残留着委屈,眼底水色渐涨。
“喂,你们…刚刚在一起?”
方馨从这儿巧合路过,看见白柔柔居然从图书馆出来,觉着有猫腻,就把人揪住了,没想到会是和池离…
她莫名联想,图书馆来的人少,挺偏僻,一男一女单独相处本就是一种信号。
一下子炸了似的,方馨冷着脸尖声质问,“你们到底在这儿干嘛?”
“池离是给我讲题的。”
白柔柔像是被吓到了,脸发了白,嘴唇打哆嗦,本能地往肩膀更宽阔的男性身后躲。她碰了碰他的手,最后只抓了一角袖口。
“讲题?凭什么单独给你讲?”,她咬重了音,盯着白柔柔,“你撒谎!”
“我…我没有。”
白柔柔挨着池离,清晰地感受到少年的手臂在一点点绷紧,她声音一哽,带一点哭腔,在他耳边呜咽了半天也没胆子反击回去。
方馨看见池离没反驳,气急上脑,更加得寸进尺,她抱着手臂,高傲地抬起了那一张漂亮脸蛋。
“白柔柔你心思可真多,池离只是不好意思拒绝你,死缠烂打有意思吗?”
“方馨。”,池离沉声开口,忍耐着让语气温和平淡,“我是给白柔柔讲题,我们关系算是朋友。别人即时脾气好也不应该是你胡说八道而进行诬蔑的对象。”
他顿了几秒,狠下心接着说道:“没有狠心拒绝你是顾忌你的面子,而不是让你一而再再而三得寸进尺的理由。倘若被羞辱到下不来台的人是你,你还能这样目中无人么?你过分了。”
“我…”
方馨哑然,好半天说不出话来。她总抱着高人一等的架势,少却有人对她这样,何况是行事总给人留一线颜面的池离,这对她伤害更大。
她不知去留地僵在原地,羞恼上了脸,面目涨红地有些难看,强行硬着发麻的头皮给自己找台阶下。
“你当我想管吗?是老师说好生要帮差生的,我…我怕白柔柔想些乱七八糟,当然不能看着她走歪路,我可没说错。”
白柔柔还是躲在池离身后面没动,看着方馨那盛气凌人的气焰已经烧得奄奄一息。
她突然兴奋,觉得对方那无脑还不自知蠢样好笑,不过方馨应该庆幸自己够蠢,她才没什么心思去计较。
甚至要感谢她,因为这事反倒让她和池离走的更近。
心底的愉悦继续放大,她又加了一把火,“方馨,我会努力的,谢谢你。”
被刁难了还这般感谢她?真善良到不记仇,圣母心到这个地步?
方馨被这话说的一愣,细想后一股凉意突然顺着脊椎爬上了后脑,她突然有些害怕,再看白柔柔脸上那笑容干净纯然,满是真挚。
这纯良无害的单纯真把她衬托得万般丑陋。
想到这里,她一下子又觉得对方眼神好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阴狠又恶毒,透露着戏谑的锋芒,如毒蛇吐信。
方馨吓得噤声,想她彻底完了,没戏了,在少年心里的印象一落千丈。
池离转过头和白柔柔说,“你先走吧,要上课了。”
“好,再见。”
白柔柔很乖地点点头,没有半点好奇心,头也不回地走了。
“池离看女孩走远,才把视线放到僵着不走的方馨身上,少有的冷淡语调,“方馨,你还是把心思好好放在学习上吧,除了朋友…我对你没有别的看法。”
“要是你认为以前我们的交际让你多想了,那我很抱歉…”,他叹了口气,抬起的眉眼变得淡漠冰冷,“但不要做一些涉及到犯罪的事情,更不要说些我是你的…这种话,真的让人觉着…很恶心。”
“你知道了…你怎么会知道?”
方馨张着嘴,脸上的血色散了,满眼的难以置信,她不明白为什么对方能这么肯定,她的信…又怎么会这么容易被猜到。
她在被泄密与信上不小心露了马脚这两个可能上纠结不定,可事是她一个人做的,没有人会知道。
“这件事到此为止,我不对你追究。再见,不对…再也不见。”
池离没理会,无视了她,径直离开了图书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