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将领多数推崇状如牛猛如虎。

但陈默一直以来都对这些只在书中描绘过的身材没有一个确切的理解,直到今天,当那位单论身高甚至比自己还要高出一个脑袋的鬼面将军在自己面前跨出一步重步之后,陈默这才明白虎背熊腰的真正含义。

只是来都来了,转头就跑未免也太掉价了一些,

因此陈默屈指探出新一轮蓝焰,栖身化作一道笔挺的斩马刀横列在二者之间:

“让开。”

鬼面将领寒声道,其中的内蕴不言而喻,自然就是不会强调第二遍的意思。

一旦陈默敬酒不吃吃罚酒,于惨绿光芒簇拥下的将军必然会对他下死手。

一个为了带走乐师就直接给人家把耳朵拔掉的将军,绝不会是一个心慈手软的仁者。

“他是人类,始终跟我是一类人,见死不救,不大合适吧?”

陈默压刀侧步向前,以斜身的方式做出充分的准备姿态,同时右手青筋暴起,来自笑脸的馈赠已然融入陈默身体化作本能。

斩马刀的锋芒已然绽放,然而,就是这样全副武装的陈默,却在下一秒毫无征兆地倒飞了出去。

光是听那砰的一声气爆就知道陈默彼时经历的冲击究竟有多么恐怖。

就像是被一头发狂的凶兽完全没有任何收力地正面冲撞了一样。

可就算是这样,站在那儿的将军却好像是全程没有移动过一步,没有任何征兆的第一拳所带来的,就是没有任何后缀动作的多余。

整个过程看上去一如鬼面将军呼了一口气,就将陈默整个人掷飞了出去。

两者之间的实力差距,不是一星半点。

甚至鬼面将军都对此发出了唏嘘的感慨:

“我还以为你会是我的对手呢,原来也是这么的弱不禁风,唉,可悲,可叹。”

眼见着自己的救命恩人在面前化作流星,已经是没了一只耳朵的卢芳逸这会儿的心拔凉拔凉的。

在只是在梦中听到了冥冥中的召唤,从而让自己带着琵琶一路迷迷糊糊地来到这里演奏的卢芳逸眼里。

他这会儿置身所在的地方乃是比肩维也纳的金碧辉煌的演奏厅,古老而充满神圣的仪式感,至于台下的观众,则都是非富即贵的存在。

开始的时候,这些幻觉是那么的真实,就好像是他真正亲历的人生,卢芳逸只觉得自己已经能够借此登上人生巅峰。

结果台下走上了一个观众,啪的一下给他耳朵摘了,血流一地的时候,卢芳逸也终于醒悟。什么人生巅峰?这整个奶奶滴就是一场巨大的骗局!

什么金碧辉煌的音乐厅!这是想要自己的命的血色大厅啊!

而唯一能够拯救自己逃出苦海的那个人,却也被鬼面将军直接打成了消失不见的流星,生死未卜。

这一次,卢芳逸是真的绝望了。

“陈默!”

本被敕令留在原地不去凑这种热闹的曾歌正无聊地拨弄着杂乱墓碑旁生长出来的三叶草叶呢。

结果还没拔个几片呢,一道以头抢地尔的身影却猛地一头扎进了面前的泥土。

那曾歌毕竟不是脸盲的MKM,没等陈默落地呢就已经认出了这狼狈身影的身份,就是飞得太快了,曾歌甚至来不及伸手去接,这家伙就轰的一下扎进了地里。

“你没事吧?”

赶紧像是拔萝卜一样握住陈默的脚踝将其整个人从地里提起来的曾歌低头看向年少有为的警探脑袋,担心地问道。

“你看我这样像没事么?”

彼时的陈默虽然没有明显的皮外伤,可一身衣服却全都碎成了长条状的飘逸,就好像是竖向横向相继捆绑了几道布匹在身上。

显然,这是那位鬼面将军刻意的手下留情。

“确实不像是没事呢……”

曾歌以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凝视着陈默,随着视线从大腿开始越发往下,少女的小小脸庞上也不由得染上了几分不解。

大概是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明显感受到翻转过来的胯下传来一阵冰冷的窥视感,突然想到什么的陈默连忙前后晃动身子,大声道:

“看看看看看什么看你!赶紧放我下来!”

“哦哦哦!”

兴许是陈默的挣扎来得有些太强烈了,以至于曾歌甩手就给他丢了出去,还没等陈默找稳重心呢,一块灰白的墓碑就赫然映入他的眼帘。

“谢特。”

嘣——

待到曾歌重新见到陈默衣冠楚楚地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

一脸无可奈何的少年警探的脑门上隐隐约约肿起来一个红彤彤的包。

“额……到底发生了什么啊?”

曾歌故意无视了陈默身上这很有可能与自己有关的伤,一本正经地问道。

“遇到了个怪物。”

陈默如实回答道,这位鬼面将军带给他的压迫感是前所未有的,不管是大肠母女,胖子,抑或是更久远一点的古坂由美还是失控的秦晓,都不及鬼面将军的分毫。

如果真的要比较的话,或许鬼面将军得是和那个将涩谷区对策科整个移入画中的罪魁祸首相差无几的敌人。

而且这一切还是建基在将军有刻意收手的状态下。

如果真的与他拉开大幕地斗上一番的话,陈默估计单凭现在的自己,哪怕有十条命都不够花的。

可偏偏卢芳逸就在那里。

陈默不可能见死不救,这既是为了他对阿香的承诺,也是为了他心中作为人民警察与生俱来的正义感。

所以他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带着无比坚毅的眼神向前跨出全新的第一步。

“我和你一起去。”

但这一次,曾歌抓住陈默的右手。

“不行,你在这呆着!那边危险。”

而陈默的立场也随着他与将军正面交锋后变得无比坚决。

他不可能让身边的人跟着自己一起冒险。

自从经历过涩谷区对策科的那件事后,陈默就已经暗自下了决心。

“难道你一个人去就不危险了吗?”

以曾歌的小脑筋,能够说出这句质问不知道就想了多久。

“有我陪着你,怎么样都比你一个人去冒险好吧!”

曾歌斩钉截铁地说道,而这一次,陈默没时间反驳。

因为。

“不……你不要过来,你不要过来啊!!!我约了索马里去开罗哒啊!!!”

鬼面将军的左手已经抓向了卢芳逸的右臂。

听着卢芳逸的尖叫,陈默已经没有余力同曾歌争论什么,且当他正要驱动笑脸的馈赠赶过去的时候,一阵油然心生的抗拒却让他猛地止住了脚步。

【如果我是你的话,我不会插手这件事情,任由他自生自灭就好,你此行的目的本来就是侦察而已,只不过是调查的过程中,刚好发现卢芳逸已经死了。】

【这样的说辞,没有人会怀疑,你也没必要因为一个素未谋面的人而冒险,一石二鸟。】

空灵的声音只在陈默一个人的耳畔响起。

没有任何感情的劝阻是在客观分析了当下场面后所提出的最优解。

然而。

“如果所有人都选择明哲保身,见死不救的话。”

面对客观的空灵。

陈默的回答却不假思索:

“这个社会又会变成什么样子?”

“哪怕只有一盏烛光,也足够驱散黑暗;此后如竟没有炬火,我便是唯一的光。”

说这话的时候。

陈默的心中回响着的却是上辈子他刚刚毕业时举拳朗声喊出的誓词:为了人民。

正是因为这样的决心。

陈默直接无视了那声音的建议,不管对方是出自好意还是别的各式各样的情绪。

【此后如竟没有炬火,我便是唯一的光……】

而对方。

则径自呢喃起鲁大家的话语。

就在陈默和曾歌的正后方。

一位拿着扫帚的老头子缓缓显出他的身形。

如果前方的二人能够回头的话,他们不难发现对方原来就是不久之前在大街上扫地的贺老头。

看着他们的大步向前。

明知这是飞蛾扑火却仍旧毅然决然的坚持。

让贺老头再一次肯定了一件事:

不论这个社会如何发展都好,向哪一种方面进行转变也罢,这个社会上,依旧是有好人的。

很好很好的人。

“终于让我等到你们了啊……”

仰天喟叹一声的贺老头捋了捋自己并不存在的胡须,笑呵呵地抄起扫把。

……

“喂!你的对手,是我!”

就在将军即将扯掉卢芳逸的右臂,硬生生地将一个人活拆成各种部件的时候,陈默却带着满天蓝焰重临人间。

这一次,他干脆将自身化作一列火车,以玉石俱焚的姿态轰然撞向将军的胸膛。

“无知者无畏。”

但鬼面将军对此却一点在意的神态都没有,全程未曾抽刀的他只是轻轻挥了一下左臂,刹那成型的铜墙铁壁便已经将陈默整个人隔绝在外。

然而陈默似乎早就意料到了鬼面将军的处理方式,且当他即将与无形壁垒相撞的瞬间,这位警探居然在半空中硬生生地拉住了自己的脚步,而后甩手做出升腾的动作,下一秒,无数翻滚的蓝焰鬼手径直从将军的脚下狰狞地涌出。

“哦?”

犹如地狱的鬼手企图把这位鬼面将军拉入不可轮回的极境,可岿然如岳的将军又怎么可能被这种雕虫小技所击败?

只见他很是随便地跺了跺脚,地面的鬼手便立即土崩瓦解。

完全是见招拆招的鬼面将军瞥了眼半空中的警探,冷哼一声,当即左手虚握,瞬间向内塌陷的无形之力径直将陈默于空中捏成齑粉。

但也就是星光一闪,没有想象中的血光崩现。

反而是一张吐着舌头的鬼脸最后出现在半空。

曾歌的脸庞!

那竟只是个虚影!

将军刚反应过来,正要回头,一把巨大的斩马刀已然朝着他的脖颈环劈而来!

原来借助虚影作掩护的陈默早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来到了将军的身侧,并立出完美的架势,意图一记斩下鬼面将军的首级。

眼看一切向好。

鬼面将军却一脸平静地低声道:

“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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