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呸呸呸。”
一口给光环咬了个稀碎的曾歌在唇齿间感受到了一股宛若腐肉般的味道,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地,她将满嘴的空气全都扑哧扑哧地吐了出去。
但光环如同那冰淇凌一样,入口即化,直接就把腐朽的味道直接烙印在了曾歌的舌尖,一鼓作气地将整个味蕾给捣了个天翻地覆。
直到陈默追过来的时候,曾歌的脸早就变成了皱巴巴的苦瓜形状,如此这般,那叫一个凄凄惨惨。
“唉,别什么都往嘴巴里面放啊,你又不是小狗狗。”
虽然话是这么说的,但眼下曾歌将粉嫩的小舌头吐出来不停用小手扇风的动作,却真的让她看上去像是只非常可爱的小狗。
就差身上没有那一层毛茸茸,摸上去手感极佳的毛了。
啊,当然了,玩归玩闹归闹,陈默是不可能对这么个一口吃掉奇怪东西的小女生袖手旁观的,毕竟再怎么说,她都是自己家里的孩子,又是自己的妹妹嘛。
弹指将从雪花那儿借来的冰霜气息分出来一小部分,将其凝聚在指尖,而后陈默轻轻地将食指点在曾歌的舌头上。
刹那间的冰凉飞快驱散了那一阵令人作呕的恶心感,让曾歌体验了一把从地狱再到如沐春风的反差感觉。
“噗噗噗,以后再也不乱吃东西了,呜呜呜。”
像刚才那样的反胃感,曾歌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想体验第二次了。
“那到底是什么呢?”
甩手给曾歌送去一瓶矿泉水的陈默这会儿终是有了机会来研究一下刚才从墓碑里升腾起来的光环。
索性四周围的光环比较多,就算被曾歌吃掉了一个,还有几个足够支撑陈默进行一手调查。
成型的全过程陈默有幸将其尽收眼底,看着那一缕缕从泥土缝隙中升起的黄绿色光晕,陈默一时间若有所思。
这些光圈如果要举出一个做横向对比的话,就像是天使们头顶上的那一环刻板印象,只不过比起圣洁的光圈,此刻从坟墓里升起的光环颜色很明显就是被玷污了的。
甚至环顾一圈荒凉而杂乱的乱葬岗,在陈默视野能所企及的全部范围,逐渐开始以绿色占据主导地位的光环点亮了整个混乱的坟场。
惨绿色的凄惨就好像是有人横空泼了一大桶燃料全部砸在这个乱葬岗之上。
圣洁的华丽陈默是找不到了,不过那足以让双眸闪出疲惫的绿色光芒,却让陈默不由得将事件同原主曾在书里看到过的一些特殊怪谈拉上关系。
“难不成他们是土魇?”
土魇,顾名思义可能看不出什么端倪,反而还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但所谓的土魇,单就是行为模式上,其实就跟陈默上辈子所了解的僵尸没有什么区别。
刚好这一片地方又是无名之人长眠于此的乱葬之地,能够孕育出土魇,根本就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只是一般的土魇最多只会像僵尸一样递手破开泥泞,旋即拖着已经残破腐败不堪的身子爬出来才对,哪有像现在这样先升起一如堕天使般的光环的?
且当陈默尚在思索的时候。
一记清脆而悠扬的琵琶声却忽然引起了他的注意。
刚抬头与曾歌四目相对的陈默很快就从这位蓝头发少女的挥手动作中精准拿捏住那声音的来源。
顷刻转化成为灰白一片的眼眸飞速拉近着二者之间的距离,并在第三次呼吸的刹那,将一位绑着丸子头的男生身影印刻进陈默的视野里。
他的怀中正好捧着琴身已有一些年岁,但弓弦却依旧保持着一如崭新般恰到好处的状态,完美奏出诗中所描绘的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
“这家伙应该就是卢芳逸吧?”
陈默下意识地自言自语道,同时一把拉住了那个想着赶过去凑热闹的曾歌。
“别乱跑,难道你还想感受一下刚才那个恶心的滋味么?”
一听这话曾歌哪里还敢造次,忙不迭地垂下头来,就当是在陈默身边妥协了。
只不过虽然脚上的动作没有了向前逼近的想法,但曾歌那蔚蓝色的眼眸却一直都凝望着不远处的热闹。
毕竟在这琵琶悠扬渐起的当下。
无数道本身只是从坟墓中缓缓升起的光环却好像一下子有了目标,尽数靠向那男人的身旁,就像是众星捧月一般。
古朴的深夜,荒凉的墓地,卢芳逸一个人捧着自己最爱的琵琶,盘腿坐在墓园内的一块大石之上,修长的手指轻轻拨弄着绷紧的琴弦,弹奏出时而欢愉时而如怨如诉的乐章。
陈默本身不是特别喜欢听音乐,其实就是从小到大连五线谱都不怎么看得明白,所以天生对音乐无感。
然而这会儿,就算是他这么一个音痴也好,居然也能够从那乐章之中听出足以触及灵魂的悲伤。
情绪随着每一节音符的出现而不停跳动,甚至如果不是因为陈默本身体质特殊,对于这样的情绪起伏一时间甚至都不能及时把握。
在一个人还未曾反应过来的瞬间就陷入了情绪的泥沼,卢芳逸能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么?
及时稳住心神的陈默刚在心底产出怀疑的声音,不远处已经完成一首乐曲的卢芳逸却又有了新的动静。
远眺的瞬间,只见得一位浑身笼罩在漆黑甲胄之下的将军不知从何处缓步走出。
他的脸上带着鬼脸面具,右手则始终摁在那悬挂在腰间的刀柄上,足足得有将近两米的身高促使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那个绑着丸子头的乐师。
“他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就算是全程都目不转睛地盯着卢芳逸那边的陈默对于这么一只庞然大物的出现也是完全摸不着头脑,他就好像是一阵风吹过来之后所诞生的产物,没有前因后果,就这么自然而然地站在了那里。
有关于他诞生的全过程似乎从陈默的印象里被整个抹去了一样。
“好像是从旁边的地里钻出来的。”
不过同为怪谈之一的曾歌显然没有受到这样的限制,又或者说,并没有太过于局限其中。
所以她才能比陈默掌握更进一步的细节。
“我刚看到旁边的泥地突然往两旁推开了一条缝,然后有些像是小石子儿打进湖里的涟漪凭空出现,再然后,那家伙就站在那儿了。”
“从地里钻出来的?”
陈默皱了皱眉毛。
合着这边的乱葬岗以及无名墓碑,难不成埋葬的都是这些几百年前的将军武士?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墓碑没有名字,甚至没有半点现代规格的排序的公墓就真的情有可原了啊。
但不应该啊。
这不是公墓来的么?
怎么就又变成了古代将领的安眠之所呢?
真是奇怪……
等一下。
像湖面涟漪一般开裂的地面?
陈默不由得想起了不久前初次与秦唯文相遇的那一个晚上。
彼时的他一脚踏空落到湖水之中,也是在涟漪的环伺下被直接传送到了远离圆月公园堪称十万八千里的小巷子里,顺带逮住了那个“无辜”的小正太。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
“曾歌,你真看到了地面出现了涟漪么?”
关键的信息节点容不得半点马虎。
所以陈默沉下眉目,以无比沉稳的口吻追寻着曾歌的肯定。
而赤子心的曾歌也是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我真的看到了呢!”
“那就是说,这公墓,真的跟秦唯文有关了。”
且当陈默终是下定决心,不远处的卢芳逸与将军之间的交互也有了突破性的进展。
遥距难闻其中双方的对话,但不久后那声嘶力竭的尖叫却让陈默猛地醒过神来。
定睛再看,彼时的卢芳逸正捂着自己的左耳,无比痛苦地倒在地上,来回辗转翻滚,鲜红色的血液从他的指缝中止不住地涌出,不一会儿便染红了地面的泥土。
而那位虎背熊腰的将军这会儿的手中却多了一只鲜血淋漓的耳朵,他将其高举过顶,看不见表情的面具下传出宛如野兽般的呼吸声。
不多时,围绕在其周围的光环相继飞升,并开始以将军作为圆心旋转,惨绿色的光晕溅射出欢愉的情绪,似乎正因鲜血而感到满足。
眼看那将军就又要对着卢芳逸那硕果仅存的右耳出手。
彼时只想着探索情况的陈默再也无法冷眼旁观。
不管怎么说。
卢芳逸都是一介普通人,此等无妄之灾,没理由降临在他的身上。
“曾歌,你留在这。”
“啊?”
姑获鸟还没做什么呢。
她的掌心便不受控制地窜出一道蓝焰。
……
“铛!”
当将军准备再一次生撕下卢芳逸的右耳的时候,一柄不知从何处飞来的长枪却毫不避让地荡开了他那粗犷的右臂。
明明只是随随便便地伸手而已,却能够和锋利的长枪撞出一如短兵相接般的声响,将军的力气之大,已然不言而喻。
“嗯?”
黑盔将军正纳闷究竟是哪个不怕死地敢对自己出手呢,下一秒,于蓝焰环伺中的陈默已经横刀立在了他与卢芳逸之间。
“你是谁?为什么要坏我好事?”
粗犷的将军没有寒暄的雅致,单刀直入的说辞伴随着震撼心灵的动荡一并打入陈默的耳畔,让后者愣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抬头看着那个光是站着就有一种宛如山岳般的压迫感的将军,陈默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
“因为有人让我来救他一命。”
“他不能跟你走,我们的主公非常喜欢他的音乐,他必须跟我走。”
将军也是实诚,直接将立场连同缘由一并横了出来。
而后他震步向前,只是一步,就已经给陈默带来了一种地动山摇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