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离不是第一次给人讲题,开始抱了好心,要融入环境,想着能帮则帮,但很快便对问题者装模作样的作态感到厌烦。

个别女生总会拿题目来问他,有时候实在困乏得睁不开眼,但还是耐着性子去讲。

一开始没看出对方是抱有着喜欢的心思,总抱着一堆作业本、稿纸、几支笔就心安理得地凑过来,歪着脑袋往肩上靠,把距离缩近到暧昧,自以为可爱地嗲着声问他题。

一道题讲了多遍也不懂,还装作蠢笨天真的模样用手指戳他的手臂,继续死性不改地说不懂,能不能再讲一遍。

到后来,池离明显察觉到有些人心思根本不在题上,全落在他的身上。他本该一把推开对方,让女生不要烦他。但从小教导他的东西把他束缚了,他不能太明显地表露情绪,要平心静气,更不能把话说太满。

好在他懂怎么敷衍人,又不让人难堪,久而久之女生觉得没戏就再不来了。

偷偷窥视的冒犯他可以接受,但这种为了接近而刻意撒谎的行为实在是令池离倒胃口。

人会成长,事后他开始理解这世界原来有一面黑布,里面裹藏着少见的阴暗、丑陋…堆积在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

“池离,池离?”

白柔柔在耳边唤他,坐她身边的少年似是累极了,眼皮一抬一抬,仿佛下一秒就要合上。

这天挺冷的,她有点心疼他可能会感冒,就抬起手手忐忑地落在他小臂上,轻轻推搡,“你是不是困了?”

池离恍然惊醒,下意识收回手,这肢体接触很快结束。

他抬起眼,深深地探视了对方,只在女孩那双黑黝黝的眼睛里看见几抹关心的情绪,才缓缓答道:“没,我…还好,这题你想明白了吗?”

“嗯,我想应该从这里入手,但我卡在了后面几步。”

白柔柔立马把注意力放到了作业上,眉头蹙得很深,似是苦恼极了,因而有些丧气,“这才第一题呢,我果然不太行。”

池离看了眼题,是一道比较考验基础的综合体,运用到课本上很多重点,相当具有代表性。他想这题应该是精心挑选过才来问他的,题上密密麻麻的标示证明问题者事先好好思考过,而不是像之前那些人般毫不思考就盲目来问他。

他竟有些欣慰,一个真心遇到困难的人总是让人愿意发自内心去帮助的。

“借我用一下。”

“啊?”

池离动了动手指,发现没带工具。谁知少女突然慌张了,握着笔的手乱动,一下子掉到了地上,他不小心握到了她的手腕。她的皮肤嫩白如雪,却有些烫手。

“你怎么…”

他被弄得莫名其妙,急忙松开手去捡地上的铅笔,铅笔芯已经摔断了。

白柔柔立马扭过头,躲开了少年疑惑的目光,他低头时从校服领口露出的那一截白皙的颈子却在脑中挥之不去。

她拿回笔把芯子换好才递给池离,拨了拨耳边细软的头发丝,打着马虎眼说:“午休时间快结束了…”

池离说好,沉下心驱散了缠人的睡意,笔尖落在题上。

“你的思路可行,但比较麻烦,老师上课讲过一个书本上没有的公式,这样解题会更快…”

少年的嗓音清朗明澈,像有河溪淌过她滚烫的心口,将她身体里的躁动与杂念祛除。

白柔柔不敢偏头,更不敢太过于明目张胆地看他。直挺着腰,战战兢兢地端坐在位上,和他隔了大概一拳的距离,若有若无的男性气味在鼻尖萦绕。

没一会儿她腰就酸了,有时候真挺佩服少年总是端正得体的仪态。

他的讲解通俗易懂,一个难点拆分成几个小知识点来讲,对她也相当负责,听懂了才继续后面,一道难题如庖丁解牛般在她面前变得脉络清晰,只到一半的时候就思路就已经完全明了。

“听懂了吗?”

他体贴地问她,呼吸的热度可闻。那温柔的语气是白柔柔未经历过的,脑中的神经绷得快要断开,在压抑与兴奋之间蹦极。

“这里,是不是跳了一步?怎么做的?”

池离把步骤检查了下,这里他确实跳了,实在没想到女孩的基础这么差,只好从这里开始又讲了一遍。

“原来是这样,我明白了。”

白柔柔叹息着恍然大悟,惊喜地喊出了声。脸上欢喜的情绪浓郁,扭头看向池离,眼底满是真诚的感激,“谢谢你,不然我肯定要琢磨很久。”

“没什么。”

池离挺喜欢她眼睛里的光,那双黑白分明的澄澈眼眸干净见底,仿佛透露出心底最诚挚的感情。

他突然觉得女孩厚重的刘海掩住的生动有些可惜,下意识地抬手碰了碰她,轻轻撩开她额前的乌黑细软的头发,露出一小块细腻洁白的额头。眼睛圆润的轮廓更鲜明了,他看见低下那对漆黑的瞳孔缩了缩,躲闪着跑开。

“阿嚏。”

白柔柔突然打了个喷嚏,脑袋晃悠着偏向一边,她天生的娃娃音说话时软软糯糯的,还有点委屈,令人联想到被小猫舔舐手背的柔软。

“对…对不起。”

她大惊失色,脸吓得发白,急忙道歉。

“怪我。”,池离藏低了眼,嗓子有些发哑,“感觉…你不留刘海应该挺好看的,艺术节那天我看过你也参加了。”

“艺术节…”,白柔柔念了念,谎话张口就来,“是我和人打赌输了,就只好顶上去。”

她又顿了几秒,还是问出了口,带着一点期盼。

“你真的觉得适合我?”

“嗯。”,池离点点头应了声,很快把话题扯开,“还有要讲的吗?”

白柔柔心上被这声肯定重锤砸了下,她就这样很不争气地被一声半敷衍的夸赞取悦了。

她低着脑袋,突然没心思看题了。她湿润了干燥的上唇,他刚刚碰她手腕、额头的手很干很燥,掌心有熹微的茧子,摩擦她的皮肉,在她身上点了火,到现在还在烧,要把她焚毁。

“这题我还没消化,我回去自己先琢磨琢磨。”

白柔柔恍恍惚惚的答,神一点点涣散了,她如一盏破碎的瓷器,水从碎开的破洞汩汩往外流走。

这感觉有点熟悉,有关发泄的欲望。她意识到隐约不妙,想要逃走。

“再见,这次麻烦你了。”

她抱起作业本,匆匆站起身,跑的有些狼狈。

池离抬起的手半空落下,呼了口气,唇角一点上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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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离有点烦和人关系太好,包括别人喜欢他。因为现在就他一个,那种失去亲人的感觉不好,其实是不如说他是害怕,有点ptsd吧。

但是这个互动在他眼里特别正常,因为他以前的家教不存在一点男女讲个题就认为怎样,和人相处很大方,这一点反而比普通人要大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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