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

顾平生觉得自己近乎脱力了,但仍然还是坚持着。

毕竟还没有到自己的极限。

背后的双翼倒是赋予了他些许飞行的能力,聪儿让夕光刀的锋芒显得不那么紧迫。

至少有些时间能用来周旋。

身上几乎没有一处没有尝过夕光刀的滋味。

刀身是冷冰冰的,让他浑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那是畏惧的感觉。

但是他不肯退缩。

只有忍受。

连祁红衣都有些动容,眼前的少年模样的他,已经摇摇欲坠,但依旧坚持浮在半空之中。

从未见过意志这么坚定的人。

她自己除外。

“还不认输?感觉你已经是强弩之末了。”祁红衣的声音没有那么冰冷,但还是漠然无比。

“我还不累,等你累了再说吧。”顾平生笑得犹如春风拂面。

他用来防范客人的白纱早就落在了地面之上,如同一片毫不旋转的枯叶。

那张绝色的少年容颜就那么显露出来。

哪怕是祁红衣也不得不承认,顾平生很好看。

但是那又怎么样呢?

赌约还没有一个结果,那就让她来亲手画上结尾的句号吧。

顾平生微微侧过身子,躲避着来自祁红衣的新一轮刀刃。

夕光刀之下,是完美的杀人艺术,叫人叹为观止。

当然,如果这样完美的杀人艺术是作用在自己身上,那就绝对不好受了。

顾平生有些疲倦,但祁红衣出刀的速度也和往常不一样了。

毕竟被顾平生吊在半空中,一次又一次地刺空,难免会不好受。

顾平生笑着,有些精疲力竭。

但是没办法,谁让他这一次面对的。

一身凤衣的少女,是那么固执而执拗呢。

他能怎么办?

只能用这种最为愚蠢的办法来让少女宽宽心。

兴许能解开心结也说不定呢。

只是有点辛苦了他自己,回去一定让鱼儿给自己按摩按摩,然后睡上一觉摆大烂。

一个时辰。

顾平生缓缓落在地面之上,银白色的长发缓缓变回墨色,一瞬间浸染得彻底。

他低下头,猩红色的眸子变回了先前的模样。

血族体质时间到了。

若是这个时候祁红衣一刀过来,他真的要死了。

但是她不会再来一刀。

“一个时辰到了,你累么?”顾平生轻轻咳嗽几声。

血丝从唇边垂落,在地面上蔓延。

显得触目惊心。

祁红衣都有些脱力,夕光刀的影子一闪而过,终究是消失在了袖口。

“你赢了。”

祁红衣不得不承认。

赌约输了。

顾平生无声地笑了,正对着祁红衣。

祁红衣面色复杂。

按照约定,她要拜眼前的少年为师,然后听从他的差遣。

虽然他的意思就是和她合作,然后向明将夜复仇。

更何况赌约之前,自己也差不多算是对他千刀万剐了。

有些仇恨莫名其妙的就消失了。

根深蒂固的依旧是对那个高坐王位上的少女之恨。

那是背负着无数条人命的人,永远不会是无辜的。

顾平生笑着,“那要不就住在我院子里?”

祁红衣目光一滞。

她虽然在剑州忍辱负重了很久,但一直以来都并无稳定的藏身之所。

每天都可以说是四海流浪。

行踪不定的那种。

她的视线跨过医馆的大门,注视着对面宽敞的院子。

一句谢谢生涩地卡在喉咙里,不知道该不该说出来。

“……好。”

顾平生艰难地站起身来,先前还没来得及愈合的伤口依旧在汩汩地流淌着鲜血。

止不住的那种,好在顾平生自己算是个医师,还能给自己治一治。

“那就走吧。”

少年的声音听上去前所未有的虚弱。

不管过程如何,至少结果是好的。

祁红衣犹豫了片刻,还是上前搀扶住了顾平生。

有分寸的,没有凑太近。

也许她现在心里很乱,毕竟不知道自己所背负的仇恨究竟属于谁。

是眼前这个少年么?

捅了他没有一万刀也有几千刀了吧,可是这真的能偿还那些仇恨么?

她的夕光刀犹豫了很久。

不知道应该去往何处。

复仇似乎都有些模糊,在眼前闪烁不清。

就像是陈旧的回忆一样。

祁红衣也说不清,她只是追随着自己的本能,跟着顾平生走进了院子。

“那边是林鱼的院子,就是先前你打晕的那个姑娘。”顾平生指着右侧第一间慢慢介绍道。

“左边第一间是宋忘书的屋子,不过她白天一般不在,她是个修道者。”

祁红衣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那边是我的屋子,别的都是空房间,你可以随便挑一间住下。”顾平生脆弱地站稳了身子,“对了,早中晚饭都由我供应。”

祁红衣不知所措地跟着顾平生。

“我去处理伤口,你先挑一间屋子啊。”顾平生有点哭笑不得。

总感觉这个动刀的时候毫不犹豫的女人,在这个时候却有点忸忸怩怩。

“那个……”祁红衣欲言又止。

“还有什么事情么?”

“……师尊。”她微微低头,声音极其细弱,不过还没等顾平生反应过来就已经消失了。

顾平生笑了,笑得很开心。

有点好笑的。

不过一想到身上的伤口,他就笑不出来了。

祁红衣的刀真的没有半点留手,痛的要命,顾平生真的觉得自己快死了。

随手弄了点可以止血的草药,看着身上皲裂的伤口,觉得有些惨不忍睹。

他缓缓走进了林鱼的房间。

少女似乎才刚刚醒转过来。

一睁眼就看见师尊满面苍白的走进来。

身上的血迹还存在,未曾风干。

触目惊心。

“师尊!你怎么了!是不是那个女人……”

顾平生将食指竖在了唇边。

也很凑巧,刚好自己和祁红衣打完了,少女才醒。

也许是祁红衣刻意控制了力道什么的?

只不过现在的林鱼看上去很委屈,眼眶都有些湿润,微红着。

“师尊……”声音低落下去。

顾平生知道自己确实有点对不住林鱼。

毕竟眼看着与自己有着羁绊的人深陷险情,换谁来都不好受吧。

顾平生轻轻将林鱼搂进怀里。

“师尊错了。”

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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