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我说的是真的，永生并非不可能办到。”

“先生，您可以听我说一句吗？”

“先生？”

“滚，有病啊，别打扰老子休息！”

灰衣男子被脾气暴躁的壮汉推开数米远，狼狈地坐在地上。乘客们漠然注视，没有人上去说好话。

这个男人虽然衣着得体，但是精神似乎不太正常，一进火车就开始对着周围的人疯狂传教。

乘客们只想好好休息，哪有心思理会神经病。

……

“绪方，火车上总会发生这种事？”

“完全不…所以说你想坐高铁就是为了遇到这事？”

“不是啊，就是好奇，嘿嘿…”

绪方瞥了一眼洛小明，“你没有坐过火车。”

“你怎么知道的？”

“原本不知道，刚才你告诉我了。”

洛小明刚想说些什么，但发现有人向这边走了过来。

“这位小哥，有兴趣了解一下永生教吗？”

还是刚才那个灰衣男，他见其他人都不理会他，于是便来到绪方这边，露出讨好的笑容，像极了推销的。

“没兴趣。”

见绪方拒绝的太干脆，又或许遭到过太多冷遇，灰衣男没有过多纠缠，而是走向了下一个人。

“你觉得人能永生吗？”小明贴在绪方耳边悄悄问道。

“当然不能，为什么这么问？”

“我想起咕西以前对我说过的话，它说你每次创造分身，都会以自己的寿命作为燃料，所以我一直担心你能活多久。”

“咕西？就是那个恶魔形态的我创造的神奇生命体吗？”

“不要用事不关己的语气啊。”

“抱歉，我没有那方面的记忆，所以只能用现在浅薄的理解推测。咕西所说的寿命应该是指代‘灵魂’，我认为与其担心寿命，不如想办法预防癌症。”

就在绪方与洛小明交流的时候，灰衣男和一个学生模样的少年大声争论起来。

“呵呵，永生？幼稚！小说看多了吧，世界上任何生物都不可能对抗自身的衰老，这是熵增定律决定的。”少年冷笑道。

“有位读者说得好，熵增定律只是说封闭系统内的熵会不断增加，但是如果系统之外有能量输入就不一样了，对一些有能量输入的系统来说，逆熵其实是很平常的事。实际上生物就是这种系统，所有生物都可以从外界获取能量，来降低自身的熵。你想象一下，虽然生物衰老了，但是它的基因遗传给了下一代。如果下一代也是你，是不是表示你的生命延长了呢？人类就是这样一代又一代延续的——没错，你的基因是永生的，对于基因来说，你生存的全部意义只是在给它打工，为何不做自己真正的主人呢？基因如此自私，为何我们就不能自私一次？”灰衣男道。

少年觉得这人在胡说八道，可又想不到反驳的话语，嘴硬道：“要是像你说的那样，地球上早就有很多永生的人了，不可能现在还没有人知道。”

“没人知道不代表没有，小伙子，加入永生教吧，只要你想，你就可以与人类文明同寿。”

“乘警呢？这里有人非法传教！”

灰衣男见少年要报警，陪着笑脸，匆匆离开。

……

火车安静了一段时间，绪方拿出手机，浏览各大网络论坛。

自从怀疑这个世界之后，绪方的行动特别小心，平时在公共场合都是用口罩遮住脸，衣着毫无特色。上网尽量不用固定居所的IP，如果在网络发言，则使用别人的设备，这样即使被追查，也不会查到绪方这边。

火车这边正合适，一是因为远离城市难以定位，二是人流量大，不好追查。就是信号时断时续。

此时，绪方拿着某个陌生人的手机。嗯，让洛小明拿的。

同时，绪方格外关注火车上的监控，确保手机屏幕在监控范围外。

为了避免留下指纹，绪方一直戴着手套。

这种事还是有风险，再慎重都不为过。

他在几个国内外最热门的交流网站发布了几十篇帖子，如「寻找作者合作解决离奇事件」、「你被唤醒了吗」、「有没有人是那个网站的作者」、「离奇事件来攻略」、「现在是第几周目啦」等。

在常人眼中，大部分都是不明所以的水贴。但在作者眼中，这是闪亮的讯号。

很快，绪方收到了各种各样的回复。

他看了一下，心里有些失望。

少部分回复表示疑惑和玩梗式的调侃，大部分都是无关的小广告，还有无意义的复制粘贴。

再等等。

绪方处理掉了所有的上网痕迹，让洛小明把手机物归原主。然后他望着窗外思索下一步动作。

“怎么感觉我变成工具人了，净使唤我去干坏事！”耳边传来洛小明归来后的抱怨。

“物尽其用嘛。”

“……”

这时候，人群突然骚动起来，一个少年站在了椅子上，双手张开，一脸狂热地叫着。

“永生教是真的！你们一定要加入永生教，我永生啦！”

“各位，你们不想自己慢慢衰老吧？不想自己的亲人离开吧？加入永生教可以帮你们摆脱这个烦恼！”

“人类真的可以永生！！”

绪方眯起眼睛，他认出来了，这个正是刚才和灰衣男争辩的少年。

当时少年对永生教毫不认同，可是仅仅过去两个小时，就变成了现在这样的态度。

这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瞬间绪方脑补了许多种可能。

少年精神有问题？被人威胁了？火车上有歹徒？火车被人装了炸药？永生教其实是个恐怖组织？

两个乘警赶了过来，一左一右架住少年的胳膊，把他带出了车厢。

少年神色不甘地被乘警拖走，嘴里一直嘀咕着“永生”、“相信我”等词汇，很难让人不怀疑他的精神状态是否正常。

周围的乘客交头接耳地讨论着刚才的事。

绪方眉头紧皱，有种莫名的危机感，直觉告诉他快点走。

“下一站我们就下车。”绪方悄悄对洛小明说道。

“这么快？还有好几站呢。”

“刚才的事有古怪，此处不宜久留。”

“……嗯。”

尽管不明白绪方为何因为刚才的事提前下车，不过对绪方绝对信任，她认为这么做没有问题。

计划是好的，但意外接连发生。

列车广播响了起来，低沉的声音回荡在车厢内。

“各位乘客您好，我想向你们传递一个真挚的想法。”

“你有没有想过，生命的意义是什么？社会学家说，生命的意义就是创造价值。创作者说，生命的意义是书写故事。生物学家说，生命的意义是为了传递基因。宿命论者说，生命的意义是宇宙之初决定好的。然而，这些想法真的正确吗？”

“大多数人都经历过世间的悲欢离合，目睹亲人离世。时间这个杀手，在慢慢剥夺我们的一切。我认为生命的意义只有一个，那就是追求永生。千百年前，永生只是一个梦，但是现在，梦想不再遥远，我们已经找到了永生的道路，永生教由此诞生，我们需要更多的人类加入。不要觉得荒诞，永生距离你并不遥远。”

周围的乘客神态各异，茫然，疑惑，又或者若有所思。

“广播员怎么了，光天化日地宣扬邪教？”

什么大型传教现场？他们不会上错车了吧？

“有可能这趟列车已经被那个叫‘永生教’的组织控制……”

绪方话未说完，一个高大的男人站了起来，兴奋地说道：“大家都听到了吧？广播里的人说的是真的，现在我已经是永生教的信徒了，大家快点加入啊！永生万岁！”

这位正是之前推倒灰衣男的壮汉，此时他的态度判若两人。

他脸上的崇拜与敬仰不是装出来的。

更奇怪的是，有一小半的乘客也纷纷起身回应，高呼永生万岁。

“永生万岁那还叫永生吗？”绪方心中吐槽。

“绪方，这群人变得好奇怪，我们该怎么办？”洛小明感觉匪夷所思，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太过魔幻了。

绪方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火车快到站了，我们先去门口等着，不要加入他们，也不要相信他们的胡话。”

趁着混乱，两个人站起身，穿梭在人群中，向着车厢外挪去。

因为不会被观测到，也不会被刻意阻挡，洛小明很快到了门口。而绪方有些不顺，他被一个胖子和一个女人夹在了中间。

女生神色惊恐道：“小哥哥，这里的人到底怎么了？都变得这么不正常！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

胖子一脸微笑地说道：“兄弟，要去哪啊？永生教了解一下？”

绪方平静地单手握拳：“永生教万岁！”

胖子温和地笑了笑：“呵呵，愿永生与你我同在……这位女士，关于永生的话题我想和你详细谈谈……”

趁着胖子和女人搭话的机会，绪方成功挣脱了人群，来到洛小明身边，此刻列车正在减速。

不经意间，绪方回头一看，对上了女人的视线。

不知道胖子对女生说了什么，刚才还惶然惊慌的女子渐渐平静了下来，脸上缓缓浮现出愉快而诡异的笑容。

绪方也笑了笑，点头致意，完美融入了疯狂的人群。

“绪方…你没事吧，别信他们的话！”洛小明被吓坏了，以为绪方被洗脑了。

“我没事，只是装个样子，不然他们不会放过我。”绪方低声快速说道。

“哦，吓我一跳……”

列车终于停了下来。

这一站，下车的人格外的少，绪方和洛小明快递逃离了现场。

列车停留了三分钟，随后继续向着远方驶去。

望着火车离去的方向，两人默默地站着。

心中的凉意就如外面的冷风。

“前两次轮回发生过这种事吗？”

“没有，这是第一次。”

“可能已经发生过了，只是我们第一次看到。”绪方深呼了口气，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在面对什么。

这个离奇事件到底被塞进多少妖魔鬼怪？

……

狂欢过后，车厢内一片死寂。

所有人默不作声地坐在原位，他们看起来和平常没什么变化，只是面容不时会扭曲一下。

乘警装束的“人”在中间的过道踱步，最终在一处空荡荡的座位旁停了下来。

【这个人，呢？】

周围的乘客答道。

【下车，了。】

【同化？还是否定？】

【不解。】

它们交头接耳，最终看向乘警。

【继续，以及传递永生。】

【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