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并没有老汉说的那么好。

可要说鸟不拉屎吧,还是有些过了。毕竟刚才还有一只飞鸟掠过,留下了一滩排泄物。

燕晴抬手驱赶着眼前嗡嗡的飞虫,再看前方不远的一处因为年久失修,已然坍塌了半边的破旧茅草屋子,心沉到了谷底——比这山谷的谷底还要深的地方。她伸出手臂,胡乱的划拉着眼前的山谷,质问老汉:“这就是你说的世外桃源?简直就是……”说着,忽然感觉脚下有些古怪,低头一看,恶心的差点儿没吐。

脚下是一坨被踩烂的黑黢黢的东西,看起来好像是什么野生物的粪便。

“哎呦我去!”燕晴叫唤了一声,赶紧跳着脚挪开,又在地上蹭着鞋底,抱怨道:“什么东西?”

老汉低头看了看,说道:“狼粪而已。”说罢,拄着拐杖往前走。“太久没来了,房子也破了。不过不要紧,修一下就是了。”说着,又拿烟杆儿指了指左前方。“那里有个水潭,洗漱去那边。记住,不要乱跑。被狼叼走了我可不管!”

燕晴恶毒的瞪了一眼老汉的背影,更抬脚虚踹了一下,嘴唇蠕动着,明显在无声的骂骂咧咧。又伸手在背上挠了一下痒,径直朝着水潭方向走去。

一路上折腾的够呛,浑身上下好似生了虱子一般,衣服也透着一股子酸腐味道。燕晴感觉再不洗澡的话,就要发霉了。还有,风吹日晒了这许多日,脸都干了。皮肤保养不好,老得就快!现在自己可是女子,若是不保养好皮肤,老早就变成了黄脸婆可如何是好!

还有啊!

女子么,一定要注意清洁……

所以,不仅要好好洗个澡,还要泡一泡,滋润一下!

拨开茂密的草丛,燕晴顺着老汉所指的方向前行,走不多远,果然见到了一个小小的水潭。水从山谷西边引过来,又蜿蜒南去。虽然水潭不大,水质却是不错。燕晴回头看了一眼茅草屋子方向,隐约看到老汉正在屋顶上收拾茅草,又警惕的四下里看看,确定无人,这才宽衣解带,小心翼翼的下了水。

真是奇怪。

人在累极的时候跑在水里,竟会有种莫名的舒畅感,比立刻躺在床上还要舒坦。

燕晴舒爽的怪叫一声,仰躺在水面上,看着头顶湛蓝天空,嗅着青草的气息,哼一曲淫词滥调儿,倒是十分享受。又游了一圈儿,燕晴忽然发现这水潭有些古怪。水潭的边缘,拨开绿苔,竟是可以看到石块,似是人工砌成的。

水潭不深,燕晴即便个子不高,可站在水潭中,依然能露出半颗脑袋。

潭底并没有太多淤泥,而且十分坚硬,显然也是铺了石块的。

“好家伙,老小子挺会享受啊,还在这里建了个人工游泳池。”燕晴嘟囔了一句,又在水里随意转了一圈儿,忽然被什么东西硌了脚。原本她以为只是碎石之类,可用脚轻轻捻了捻,又觉得不像。

心生好奇,潜入水中,再出来,手里就多了一样东西。

这……

这他娘的!

这是个打火机!

还是Zippo的!

难道这老小子,也是穿越者?

燕晴心里咯噔了一下,匆匆出了水潭,拿起衣服刚要穿上,却闻到了衣服上的馊味儿。

脏衣服穿在身上的时候,也没觉得不能忍受。

脱下来之后再穿,却被倍觉恶心,特别不想穿。

没办法,燕晴只能将衣服丢入水里清洗一遍,再把水拧干,也顾不得潮湿,直接穿上。拿起束带,下意识的想要束胸。可想到老汉知道自己是女儿身,干脆也懒得再承受压抑的痛苦,便不再束胸,直接穿了外衣,匆匆跑向茅草屋那边。

老汉仍然蹲坐在屋顶上收拾茅草。

他虽然缺了一条腿,行动却是利索,爬高上低的,十分灵活。

燕晴站在屋前的石板地面上,举着手里的打火机,喊道:“喂!这是你的吗?”

老汉回头看了一眼,待看清燕晴手中之物,眉头皱了一下,又回头继续收拾茅草。“送你了。”

“你哪来的?”

“旁人送的。”

“不是你自己的?”

“不是。”

“谁送你的?”

“苏天娇。”

“啊?不是皇后苏天娇吧?”

“是。”

燕晴嘴角一抽,下意识的猜测着苏天娇跟这老汉是不是有一腿。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可能。

苏天娇应该还不满四十岁,这老汉,就算没有九十,少说也七八十了吧?

俩人差了几十岁……

难道是忘年之恋?

看老头儿神色异样,很难让人不往歪处想啊!

啧啧,苏天娇会喜欢一个老帮菜?口味儿这么重的?

不知道俩人有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关系。

那样的话,皇帝那老小子也真是……

唔,老头儿可以嘛!

一树梨花压海棠……

嗐!

关注点好像错了!

再看手中的打火机,燕晴的思路回到了正轨上。

难道皇后是穿越者?

如果是,她应该早就知道自己也是穿越者了!

都是穿越者,为何要对自己下毒手?

难道同行之间,真的是赤luoluo的仇恨?

郭德纲诚不欺我!

“发什么呆呢?”老汉的话打断了燕晴的胡想,他从茅屋上跳下来,看一眼杵在面前的燕晴,说道:“不想今晚再天为被地为席,就赶紧帮忙。”

燕晴收回了心思,看看手中满是铁锈的打火机,琢磨着万一老汉跟苏天娇真有一腿,说不准整日里睹物思人,兴之所至,拿这打火机干点儿什么龌龊事……又试了一下,发现也打不着火了,随即问老汉:“你还要吗?”

“不要了。”

听到这话,燕晴直接将打火机丢进了身后的草丛里,又随手抓了一把地上的茅草蹭了蹭手。再看破破烂烂的茅草屋,眉头皱在一起,抱怨道:“真是虎落平阳!我堂堂晋王世子!将门虎子!未来的开国皇帝!青史留名的一代明君!竟然在这儿干杂活!”说着,看到歪在一旁的一根立柱,伸手欲将之扶正。

立柱还挺牢固,好似被什么东西卡住了。

燕晴使了点儿劲儿,终于将之挪动。

哗啦一声响。

原本已经被老汉收拾的差不多的另外半边茅屋,竟是直接塌了。

“哎!哎!”燕晴慌得下意识的伸手想要扶助茅草屋,又哪里扶得住,又如何能扶得住。

但见一片灰尘溅起。

燕晴灰头土脸的愣在当场。

老汉抽一口旱烟,说道:“真是虎!”

……

京畿,皇宫大内。

听闻燕晴被杀的噩耗,晋王妃眼前一黑,身子软了下来。

幸亏晋王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

晋王妃回过神,张了张嘴,“夫君,晴儿她……”

晋王深吸一口气,虎目含泪,咬着牙,紧紧搂着晋王妃,却是说不出一句话。

晋王妃的身子颤抖起来,脸色也变得惨白。她的手死死的抓着晋王的手臂,指甲陷进了肉里。“夫君!”

晋王重重的点头。“我知道!此仇不报,我燕鸿羽誓不为人!”说着,眼泪簌簌。“可眼下皇后实力不可小觑,就连皇帝都拿她没办法,我们只能徐徐图之!”他的声音有些震颤,愤怒的情绪藏都藏不住。

到底是一代枭雄,虽然情绪几近崩溃,却依旧尽量保持着理智。

他知道,皇后不好对付。

这大梁的半壁江山,都在皇后手中。

而且,皇帝燕鸿途还告诉他,皇后在楚州经营多年,打造了一支能够碾压神机营的军队。

一旦彻底撕破了脸,后果不堪设想。

眼下,自己不仅不能冲动,还要赶紧修书一封,发往西南,阻止晋州三军暴乱。

……

遥远的山谷中。

繁星点点。

新搭建的茅草屋前,生着一堆火。

燕晴将烤好的田蛙的大腿扯下来,咔哧咔哧的嚼了。“幸亏只要一个月,长时间这么缺盐少油的,肯定要得大脖子病了。”

老汉笑了笑,抽一口旱烟,说道:“一个月,很快的。”说着,从怀里摸出一个用牛皮包裹的东西,丢给燕晴。“这就是《天姚诀》的下半部,你先看看。”

燕晴好奇的打开,翻开书页大概看了一下,脑子里一团浆糊,挠了挠头,嘟囔道:“有些字儿啊,我不大认识。”

老汉笑道:“无所谓,我教你就是了。这下半部,主要讲的就是聚气散气之法。世人认为,真气难聚,一旦有了,就会据为己有。可《天姚诀》认为,当取之于天地,用之于天地。气非我有,暂借而已……”

天高云淡,望断南飞雁。

半月之后。

燕晴从水潭处挑了水,来到简易的灶台前。将水倒入锅里,之后烦躁的刷着锅,口中抱怨着:“你是不是在坑我?半个月了,毛用也没有。我是一点儿也没发现自己有变成高手的迹象。实在不行,咱们回到人间吧,别在这里苦熬了。”

老汉坐在一旁的树桩上,瞥一眼燕晴的粗暴动作,担心的皱眉,提醒道:“你轻点儿!别把锅捅破——”忽听得一声奇怪声响,老汉嘴角一抽,道:“这口锅,我用了许多年,都没有破!”

燕晴的脸色不大好看。

锅破了,以后只能顿顿烧烤,连口热水都喝不上……

那怎么行!

自己可是女子,总有那么几天不能碰凉水的!

“所以破了啊!”燕晴心中懊恼着,嘴上却是不肯认错,犟道:“用了那么多年,早就该破了。也是咱们走运,若是做饭的时候破了,可就白瞎了一锅饭!”

老汉哼笑一声,继续抽烟,抬头望天,陷入了沉思。

“其实还好,没有破的很厉害,这样,侧一点儿,也不是不能用。”燕晴将锅从灶台上提起来,侧着放下。“看!是不是?”

老汉没理她。

燕晴又道:“实在不行,你再去买一口好了啊。你不是说,往西走上三天,有西戎人的部落吗?这口锅,就是你当初在那里买的,对吧?”

老汉吐出一口烟,将烟锅子在脚边的石块上磕了磕。“运气散气之法,应该是没错的。是不是你之前修炼的有问题?”

“有什么问题?”

“我怎么知道,你是如何修炼的?”

“就照着书修炼的啊。”

“这《天姚诀》文字晦涩难懂,你应该是炼错了。不然的话……”

“不能!我有高人指点。”说到此,燕晴想起了绣娘。

如果此时绣娘在就好了,至少自己不用刷锅做饭了。

“高人?比我还高吗?”

“呃……应该没有。”燕晴觉得绣娘的实力,跟老汉比的话,还是差了很多的。

“你把你理解的《天姚诀》说与我听听。”老汉眉头紧蹙,沉声道:“我教你的办法,一定没错,所以只能是你错了。”

“好吧。”燕晴随口将烂熟于胸的《天姚诀》内容念了。念了几句,忽然心生警觉——这老头儿,不是要套自己的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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