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雷雨,其实和春花秋月一样,遇到了,就要好好欣赏。

有时候,劈头盖脸浇下来那股凉意,在人适应后,反倒有一种清爽感。

陆欣希望这场雨能把自己浇清醒,浇明白。

实际上她才在游戏中淋过雨,此刻回到现实,却又是一阵倾盆大雨。

那朵寄生花的话语仍旧回荡在耳边,如同恶魔的低吟,为她指出一条清晰的道路,诱惑她堕落。

“老师!雨大了!快回来!”

耳畔传来焦急的呼喊,可她仍旧沉浸在思绪中难以自拔。

她从来都不是一个坚强的人……

坚强的人不会害怕。

她会。

“老师,我们快回去!”

小灵嘴里叼着伞从窗口跃下,她一边跑一边撑开伞,慌忙将伞举在陆欣头上,牵着陆欣,想要带她回到屋内,可陆欣却纹丝不动。

“老师?”

少女面带担忧,然后深深叹了口气。

“别皱眉头。”陆欣笑了笑,仿佛冰山解冻。

“老师!”少女提起的心微微放下。

“别皱眉头,不像小灵了。”

“老师……”陆灵撑着伞,静静望着那个没比她大几岁的同姓少女。

陆灵喜欢自己的名字,因为这是她赐予自己的。

小灵也变了,纵使陆欣希望她能永远无忧无虑下去……

但她还是学会了皱眉,尽管她皱眉是因为心疼自己。

伞不大,陆欣轻轻推开小灵的手。

“掩好自己,你的衣服都湿了,这可不是一个大音乐家该有的风度。”

见陆欣执意不肯接受这把伞,陆灵笑了笑,手一扬,小伞乘着风,栽倒在不远处的小泥潭里。

“音乐是艺术,艺术家总是任性的。比如放纵的淋一次雨。”

少女脸上洋溢着陆欣熟悉的阳光笑容,纵使头发散乱,双眼被雨水击打得很难睁开。

一时间,让陆欣有一种错觉——

好像回到了四个月前,大家初遇,没有修士,没有姜公望,没有游戏的那段日子。

“老师!”

从楼门冲出几个身影,白娲怀里抱着一件厚雨衣,她低着头快步跑来,不由分说便披在陆欣身上。

陆欣静静凝视着少女的刘海,微不可察的叹了一口气。

“你们先回去吧,我要思考一些事情,这样清醒。”

“我陪你。”白娲没有半点犹豫,抬起头,直视她,紧紧握住她的手。

少女的眼眶发红,脸上有泪痕,纵使大雨都没能冲洗干净。

她握着陆欣的那只手出奇用力,似乎已经使出了属于女孩儿的全部力气。

陆欣无奈,也不忍心挣脱。

“我也陪你。”

“我也陪你。”

“我也……”

一大群丫头扔掉雨伞,在大雨中放纵的淋着雨。

陆欣的眼睛又湿润了,她感觉这一定是雨浇的。

这样一群孩子……

怎么不叫人想要把她们呵护在手心里?

陆欣感觉没什么事情想不明白。

勿忘初心。

只要记得自己想要的是什么,那就够了。

“我们回去吧。”

她笑了笑,任由白娲和小家伙们拉着自己,踏在回家的路上。

要珍惜当下。

很多事,她不需要犹豫,因为答案早已经浮现在自己心里,只不过,自己不敢去面对罢了。

回到家,众人逐次洗过澡,换上干衣衫。

平静的午后,一如既往,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

接着,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大早,陆欣终于联系上阿饼老头儿。

“老头儿,希尔芙之花有什么办法拔掉吗?”

电话那一端沉默半晌。

“……你已经知道了?”

“嗯。”

听到陆欣说到希尔芙之花这个名字,老人也明白,有些事情不是他想隐瞒就能瞒住的。

“谁告诉你的?”

老人的声音有些凝重。

“是个有着一头黑色长发的女人,身上有一股……凌厉的气息,而且,她认识我。我却不认识她。要我复述她的话吗?”

“不用了,我知道了。我马上回去。”

电话那一端似乎松了一口气。

“我感觉,有些东西如果你再瞒着我的话,恐怕,就永远也没有告诉我的机会了。”

电话那一端又是长时间的沉默,若不是陆欣能够听到电话那一端的嘈杂背景,她甚至怀疑对方已经挂断了电话。

“……这是你爷爷的意思。”

良久,电话里传出老人的叹息。

话语里蕴藏的内容让陆欣差点扔掉电话。

“他……他还活着?!”

“不,他死了。”

老人说完,径自挂掉了电话,然而,几秒种后,他便出现在陆欣面前。

“家里我定了坐标。”老头儿擦了擦汗,脱掉上衣,露出健硕的上身。

“是我的家里,还有衣服套上,别耍流氓。”陆欣纠正道。

“都一样。”老头儿没心思开玩笑,但是十四班的传统就是哪怕天塌了,玩笑话也不能断。

和小家伙们在一起待得久了,老头儿也染上了这些习性。

“我爷爷那个老王八……”

“他死了!”

陆欣被浇了一盆冷水,尽管她知道自己其实不应该抱有期待,因为这是显而易见的事。

“他是怎么死的?”

陆欣一直在回避这个问题,但她此刻无法继续回避。

她回避是因为,她知道,那很可能就是她的结局。

她不再回避,因为她已经没有了回避的资格,无论怎样,是时候勇敢的面对一切了。

“我杀了他。”

老头儿的声音很平静。

陆欣的表情也一样平静。

她从没想过是这样一个答案,可她又能如何呢……显然,这其中有什么难言之隐。

“因为,他也成了钥匙……”

“钥匙?”

“嗯,钥匙,希尔芙之花。”

陆欣手指下意识拂过颈侧,这朵花似乎比自己所想的还要复杂许多。

“用来开启什么?”

“你不能知道。”

“果然。”陆欣笑了笑,“所以,我也是时候成为下一个老王八了?”

“不会。”

“为什么?”

“因为你还没有被侵蚀殆尽。”老人声音低沉。

“我该怎么做?”

“明天,我们去见见这朵花的主人,老夫——还没有老!”

是夜,陆欣静静坐在几个女孩儿的床边。

前半夜在大喵二喵白漪种花的床边,后半夜陪着白娲看书。

就这样静静的陪着。

一夜无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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