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十分不安,提着的心怎么也落不下来。
皇帝和皇后铁了心要杀自己,真的就不担心三帅十八将造反吗?
是有恃无恐?
还是有备无患?
自己来昭和那么久了,一直都还算太平,为何又突然下杀手了?
是有了什么契机?
抑或是别的什么原因?
还有!
还有一点十分奇怪!
既然对方极可能拥有跨越了时代的火枪,既然对方极力要杀了自己,为何却不直接对自己开枪?又不是成龙拍电影,有枪还不用的?秀什么拳脚啊!又没人贡献票房!
这不符合常理!
谜团在燕晴脑海中纠缠着,让燕晴越来越心焦。不知是不是因为心焦,燕晴总感觉这周家的仓房,也不是想象中的那么安全。莫名感觉仿佛有那么一双眼睛,一直在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想到这里,燕晴又想起了家里的那个奸细!
那个奸细是谁?
不论是谁,家贼难防!
若要杀自己,有的是办法!
比如下毒,比如背地里捅刀子!
何必又是围攻又是放火的,闹出这么大的阵仗?!
这亦不符合常理。
“殿下?”老吴注意到了燕晴的心神不宁,皱眉道:“多少吃点儿吧,万一有个状况,吃饱了也有力气跑路。”
燕晴看向老吴,迟疑了一下,说道:“老吴,你觉得咱们有几分把握闯出城去?”
老吴沉吟片刻,摇头道:“若是没有守备军参与,逃出去不难。守备军那些士卒,也好对付。关键是,若是被守城士卒发现了,引来那些黑衣人……他们人多势众,恐怕我们跑不了多远。另外,我们也不知道城外还有没有埋伏。”
事实上,老吴艺高人胆大,有很大的把握闯关,但却没有十足的把握保证燕晴的安全。
若是燕晴有个什么闪失,自己如何对得起王爷?
他不敢冒险。
燕晴点了点头,说道:“看起来对方计划周详,城外有埋伏的可能性很大。可躲在这里,我终是不安。总感觉落入了什么圈套之中。”
正说着,老吴忽然神色一变,抬手提示燕晴闭嘴,之后小心翼翼的透过窗缝往外张望。
过得片刻,老吴发出示警,缓缓抓起了放在一旁的钢刀,紧攥在手中,对准了房门的位置。
仓房外不远处,南柯贴墙而行,仔细的寻找着蛛丝马迹。
终于,他来到了仓房外,低头看了一眼门槛。
门槛上,满是灰尘,显然这里常年无人出入。
只是,门槛中间的位置并没有灰尘,看起来像是被鞋子蹭去了。
犹豫了一下,南柯低声喊道:“殿下?”
没有人回应。
南柯谨慎的轻轻抽出了剑,又用剑鞘试着推了一下房门。
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里面有些暗,到处都是杂物。
地上,有些乱糟糟的脚印。
南柯手中持剑,小心的迈步进屋。
一道寒光突然从一侧闪现。
南柯举剑格挡。
刀锋与剑锋相撞,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没等南柯看清偷袭自己的人是谁,那人反应极快,刀锋上扬,挡着剑的锋刃,手肘撞了过来。
动作虽然简单,却极为迅速。不仅出手果决,还少了些精巧,多了些刚猛,颇有点儿战阵杀敌的凶悍气势。
南柯意识到对方身手不俗,急忙丢了手中剑鞘,照着那撞来的手肘出掌。那人眼见手肘就要被击中,竟是忽然拧身。借着拧身之势,持刀的手肘顺着手掌方向划过,另一只手臂蜷着,照准了南柯的小臂就是狠狠一下肘击。与此同时,手中的刀压着南柯的剑,转了半圈,待拧身之势尽去,双足呈前后弓步,刀与剑竟是脱开,直接砍向南柯面门。
南柯脸色陡然一寒。
这人好生厉害!
一套杀伐手段行云流水,竟是一气呵成!毫不拖泥带水!
说时迟那时快。
南柯不敢再与此人较量招式,双足发力,身子迅速往后退却。同时,横剑在手,将面前封住。
此时,南柯也看清了对自己出手之人。
“老吴!是我!”南柯急道。
同时,他也看到了燕晴和白鹿。
老吴没有再出手,而是看了一眼外面,将仓房的门关上,又带着一脸的阴狠笑容,说道:“知道是你。”
“那还出手?”南柯怒道。
燕晴道:“那就得问问你的皇帝主子了!为何要杀我?”
南柯愣了一下,见老吴手持钢刀,随时可能出手,皱了皱眉,说道:“杀你之人,不是圣上!”不等燕晴发出质疑,又继续说道:“是皇后和她的密侦司!”
“皇后的密侦司?”燕晴觉得有些好笑。“密侦司不是皇帝的人?唔,也算是皇后的。两口子嘛,分什么你的我的!”
“还是分的。密贞司是皇后的人,不听皇帝……不听圣上号令。”南柯被燕晴带骗了。他可不敢学燕晴这般直呼“皇帝”。虽说直呼“皇帝”也没什么,皇帝原本就是皇帝。可是,不称“圣”不称“上”,似乎有对皇帝不敬的嫌疑。“供奉堂才是圣上的人。城中原本有不少奉了皇命保护殿下的供奉堂高手。只是……都遭了密侦司的黑手。”说到此,南柯的脸色不太好看。他隶属于供奉堂,自己人竟然都遭了密贞司的黑手,脸上自然无光。
燕晴觉得有些荒唐,无法断定南柯所言是真是假,迟疑问道:“听你这意思,皇帝和皇后感情破裂了?”
感情破裂?
这个……
南柯有些哭笑不得,他还是头一次听到这种说法。“具体是什么情况,我也不是十分了解。总之……圣上不会杀你!我保证!”
“你拿什么保证?”燕晴问。
“这……”南柯皱眉道:“圣上派了那么多人保护你,又为何要杀你?况且……我若是对你不利,就不会一个人来了!至少,此时也应该发出信号,引人过来了!更没必要跟你在这废话!”
保证都是扯淡,后面这句,才是关键。
燕晴觉得南柯说的也不无道理。
不过,这一切,都是南柯一面之词,并无佐证,不能轻易相信了。
燕晴眼珠一转,问道:“你如何寻得这里?”
南柯道:“是魏大人猜测殿下可能会藏身此处,所以我才来此。”
“魏庆书?”燕晴嘴角一抽,黑着脸说道:“你撒谎!魏庆书就是个笨蛋!如何能想到我会藏在此处?你不引人过来,无非就是贪功罢了!老吴!杀了他!”
老吴觉得燕晴说的没错,自己算是人老成精了,都觉得藏在此处极妙。魏庆书那个书呆子,怎么可能想得到!听到燕晴的话,他也不犹豫,直接挥刀而上。战场杀敌的手段,每一招都直取南柯的要害之处。
南柯都懵了!
一边穷于应付老吴的杀招,一边压着声音气道:“魏大人怎么就是笨蛋了?是!魏大人似乎不是特别精明,可也不至于……”说话自会分神,更何况南柯本也不是老吴的对手,只是短短几个回合,就被老吴一记老拳打在胸口。
这一拳当真是狠,直接打得南柯气血翻腾,差点儿呕血。
老吴见状,举刀就要来个力劈华山,简单粗暴的解决掉南柯。这一刀下去,南柯必死无疑。可就在刀要落下之际,却又停在半空。“哎?殿下,不对呀!就算他说了谎,不是魏庆书猜出来咱们藏身处的,也不能说明他没安好心啊?再者,万一魏庆书脑子突然开窍,刚好猜到了呢?”
“是的。”燕晴十分认可老吴的观点。“你不收刀,我也要喊你了。”说着,鄙夷的撇了南柯一眼,嘲讽道:“还供奉堂的侍奉呢。身手也太次了,连我家最不中用的老奴都打不过。”
南柯捂着胸口,嘴角抽搐着。想要辩解一下:自己这么快落败,是因为自己分了心,还因为自己并不想出招,更不想闹出太大的动静,引得周家人注意。比如刚才,自己右侧和身后都无路可躲,却完全可以破门而出。可那样,动静太大,很可能会引起周家人的注意!所以……算了,跟她说这个干什么!一个只会两下三脚猫功夫的家伙,有什么资格评价自己的武艺?想到此,南柯有些恼怒的质问燕晴:“你什么意思?”
“你都快要被杀死了,也没有引人过来,应该确实值得信任。”燕晴道:“我虽然功夫不怎么样,却也看得出来。你刚才只是一味防守,并没有出招反击。当然了,也可能你太菜了,无力反击。”
“你……”南柯气得胸口起伏,恨声道:“你真是……”
燕晴打断了南柯没说出口的可能会是骂人的话,又说道:“你一向冷静,难得激动。此时的愤怒,也很像是遭受委屈又无可奈何的样子。唉,受委屈这种事,我有经验。看得出来,你的话,应该是可信的。”
南柯脸上的愤怒僵硬了一下,瞅着燕晴,满脸嫌弃。
就你这恶劣人性,还能有受委屈的时候?
扯什么淡!
再者!
这个时候一脸的忆苦思甜是在搞什么?!
不过,嫌弃归嫌弃。
他不得不承认,燕晴此人,虽然可能——不,是肯定没什么大才大智,可小聪明,是真的有。毕竟,卑鄙的人,若是没有一丁点儿脑子,那也卑鄙不起来。
“啧啧啧,真是魏庆书猜到我藏身处的?”燕晴咂舌道:“倒是小瞧他了,竟然也有带脑子的时候。”
南柯冷着脸,问道:“魏大人是做了什么蠢事,才让殿下以为他是个笨蛋的?”
“他……他……好像也没做什么特别蠢的蠢事。”燕晴哈哈一笑,又道:“他在哪呢?安全吗?皇后要杀的人是我,应该不会对他动手吧?”
南柯摇了摇头,“密侦司的那帮狗,咬起人来,可不管那么多。如今魏大人在一个安全的地方,殿下若是想见,我可以带你过去。”
“嘁,又不是美女,我才不想见。”
“魏大人在一个守备军校尉家中。”南柯道:“那校尉是圣上安插在守备军中的宫中侍奉,身份一直高度保密,所以未曾遭难。他已然给宫中去信求援。”
燕晴皱了皱眉,问:“信得过?”
南柯斜了燕晴一眼,道:“只能信得过了。”顿了顿,又道:“此人父母,死于皇后之手。”
燕晴闻言,沉吟片刻,咧嘴笑了。
……
石府。
最高的楼台之上。
剑先生倚栏而立,看着城中到处巡逻搜查的士卒,眉头紧蹙在一起。
他的身旁,一个妙龄女子,抱着琵琶,轻轻拨动了一下琴弦,狐疑道:“消息到底靠不靠谱啊?那人真的藏在昭和?”
“应该靠谱吧。”剑先生道。
“即便如此,听闻当年那人身负重伤。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确定还活着?”琵琶女看了看外面乱糟糟的街面儿,皱眉道:“如此混乱的场面,找人也难了。好在你有个石府门客的身份,不至于被官兵纠缠。”
剑先生沉默了片刻,忽然问道:“你说,那燕晴,到底是男是女?”
“呵,与我们何干?”琵琶女不屑道:“看模样,当是女子吧。怎么忽然关心这个了?”
剑先生道:“当年晋王燕鸿羽,曾经去过旧楚皇宫。他的儿子……时男时女的,十分蹊跷。”
琵琶女明白了剑先生的心思,笑道:“或许就是朝堂之上的尔虞我诈,指鹿为马的事情也不稀奇。燕鸿羽就算去过旧楚皇宫又如何?《天姚诀》早就被毁了。你想多了,还是老老实实找人吧。上次把差事办砸了,若是这次又找不到人,咱们也不用回奇门了。”提及奇门,琵琶女双眸中闪过一丝惧色,唏嘘道:“如今在奇门中……想活命,就得拼命!”
想活命,就得拼命。
品着这句话,回想着近些年奇门的变化,剑先生长叹一声,惨笑道:“谁还不是在拼命的活着?就像那人,如果当年没有拼命逃离奇门,早就化作白骨了吧。”
……
想活命,就得拼命!
天狗躲在一棵树后,一手捂着被奇怪的暗器打伤的小腹,咬着牙扯碎了衣服,将伤口简单包扎了。
他不怕死,就是满心思的想要回到昭和。
他很担心自己疼爱的晴儿殿下的安危。
深吸一口气,天狗眼观六路,突然从树后探出身子。
砰!
又是一声暗器发出的奇怪声响。
天狗有了经验,迅速躲了回去,之后又以最快的速度从另一侧夺路而出。
他没有朝着暗器发出的方向扑去。
在敌暗我明,胜算不高的前提下,尽快脱离险境,才是上上之策。
不是因为他怕死。
他是怕这帮人对燕晴不利。
他们阻止自己回昭和,很可能是要对燕晴下手!
想活命,就得拼命!
天狗咬着牙,鼓足了力气,亡命而逃!
……
想活命,就得拼命!
来福倒是想拼命,可条件不允许。
他的双手被捆,吊在城门楼子下,根本无力拼命。
人最可悲的时候,竟是连拼命的机会都没有!
一旁的旺财已经很久没有出声,也没有动弹了。
来福担心旺财死了,尽管担心也无济于事,却还是时不时的会喊一声。“旺财?”
“嗯。”每一次来福喊出声,旺财都会用微弱的声音回应。
来福终于忍不住了。“你他娘的就不能有点儿动静?搞得老子总以为你死了!”
“省点力气。”旺财说道:“万一有机会,万一殿下一时冲动来救我们,我们还有力气逃命。”
“唔……”来福发现旺财的话还挺有道理。
少说话,少折腾,省点儿力气,也挺好。
日头有点儿大,晒得浑身没劲。
嘴唇也干裂了。
确实应该少说话了。
来福叹一口气,闭上眼,准备如旺财一样,死了一般的“省点儿力气”。
忽然,旺财猛地睁开了眼。
来福也倏然一惊。
但见两块瓦片,从远处疾掠而来,刚好打穿了捆住来福和旺财手腕的麻绳。两人随即从城门楼子上掉了下来。旺财摔了一下,来福还好,半跪在地上。
“机会来了!”来福大喜,说着,看了一眼从地上爬起来的旺财。
是的,机会来了。
拼命的机会来了!
并不是任何时候都有拼命的机会。
所以一旦有了这个机会,就要好好把握!
……
暗巷之中。
南柯在前,老吴在后,白露殿后。
燕晴正朝着魏庆书藏身之处悄然挪动。
大街上巡逻和搜查的士卒实在是太多,还有不少装作普通百姓的密侦司探子,十分危险,所以他们移动的速度很慢。
忽然,远处亮起了烟花。
正在盘查行人的一队士卒见状,匆匆拔出佩刀,朝着城门楼子跑去。
路边,两个百姓装扮的人,对视了一眼,也紧跟而去。
燕晴看在眼中,有些不明所以。“什么状况?好像出事了。”看一眼刚才烟花所在的地方,燕晴想起那里正是吊着来福和旺财的地方。“难道有人要救下来福和旺财?”一念及此,燕晴脸上浮现喜色。“天狗回来了吗?”算算日子,好像有点儿早。不过,万一天狗赶路赶得急呢?“走!去看看!”
燕晴正要过去,却被白露一把抓住了。
老吴也伸手阻拦:“不必管!趁此机会,速去与魏大人会合!”
燕晴急了:“可是……”
“你的安全要紧!来福和旺财的死活,都是他们的命!”老吴面对燕晴一向嬉皮笑脸的,此时却是面如沉水,语气也冲,毫无上下尊卑可言。他也不去看燕晴脸色,直接对白露说道:“带着殿下,速速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