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定。”燕晴道。
“会不会有人冒用了暗记?”天狗提出了质疑。
燕晴摇头,说道:“这种暗记,是我与父王早年间就约定好的,从未用过,也没有第三个人知道。”顿了顿,又道:“暗记无误,但是,信里的内容太过奇怪。而且,不是父王笔迹,亦不是母妃笔迹。”说着,从老吴手中拿回信纸,看着上面的内容,眉头一直没能舒展。“圣旨赐死,却让我‘勿逃,勿反,静观其变’?”想起父王对造反的恐惧,燕晴继续分析道:“不让我造反,可以理解。可不让我逃跑……不合理!”
天狗皱着眉头,说道:“静观其变?不就等同……等同坐以待毙吗?这可不是王爷的做派。”
老吴点了点头表示认同,说道:“信上说‘暂且安全’,却没说是否已经逃离京师。内容如此重要,却非王爷亲笔。有一种可能,即王爷受了伤,不便书写。不过,即便如此,让王妃代笔,才最合适吧?”
“难道王妃她……”天狗一脸担忧,话说一半,注意到燕晴脸色难看,忙又道:“应该是我想多了。王爷和王妃吉人自有天相,定能逢凶化吉,晴儿殿下切莫忧心。”
燕晴捏了捏眼角,看向老吴。“老吴,你怎么想?”
老吴又从燕晴手上拿回信纸,反复看了许多遍,又沉吟良久,才说道:“没有说已经逃离京师,便应该还在京师。或是担心信件被截,危及安全,所以没有写明。王爷一直对造反极为忌惮,所以劝殿下勿反。至于‘勿逃’……还有‘静观其变’,或许表示还有变数。”
“变数?什么变数?又为何不明说?”天狗提出质疑。
老吴说道:“这就是玄机所在了!”他将信放在桌上,食指敲打着信纸。“字不多,却是大有文章!暗记无误的话,至少说明这封信是王爷授意的。笔迹不是王爷和王妃的,或许在暗示王爷和王妃已经身不由己……可能还不好明说,只能暗示!人在京城,信能送出来……”说到此,老吴忽然止住了话头。
有人敲门。“殿下!”
是来福的声音。
“殿下,圣旨到。”
听到“圣旨”二字,燕晴的头皮有些发麻。不仅仅因为前两次的圣旨都不是什么好事儿。还因为这次的圣旨,与父王的家书几乎算是同时到来的,恐怕“来者不善”。
燕晴带着天狗和老吴出门迎接圣旨。
“晋王世子燕晴接旨!”传旨太监展开圣旨,尖细的嗓音响起:“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晋王燕鸿羽犯上作乱,已然伏诛!晋王世子燕晴,嚣张跋扈,恶事做尽,念其年幼无知,免其刑罚之苦。即日起,贬为庶人。钦此!”
突闻噩耗,阖府皆惊。
燕晴错愕的跪在地上,看着传旨太监,脸色变得惨白。
父王,死了?
虽然刚刚收到晋王的信报平安,可信并非晋王亲笔!
此时乍一听到晋王“伏诛”,燕晴整个人都懵了。
见燕晴毫无反应,传旨太监皱了皱眉,又道:“燕晴接旨!”
燕晴回过神,木然伸出双手,接过了圣旨。又愣了一下,匆匆打开圣旨,认真的看着上面寥寥数语,反复看了许多遍,似是生怕看错了。“怎……怎么会……小太监,你……”说着,燕晴抬眼,却见那太监已经不见了踪影。她只看到了一个背影离府而去,背影看起来有些熟悉,不过她却没心思去想那背影是谁的。
白鹿搀扶着燕晴站起来,老吴上前一步,看了看燕晴手中的圣旨,皱了一下眉头,低声说道:“殿下,王爷说暂时安全。”
燕晴哆哆嗦嗦的吸了一口气,颤声道:“可信并非父王亲笔。”说着,再看圣旨,双手紧攥着圣旨的卷轴,视线落在“已然伏诛”四字之上,脸色陡然红了,咬牙切齿的骂道:“这皇帝老儿!找死!”
天狗黑着脸,沉声说道:“晴儿殿下!反了吧!”
“老狗!别胡说!”老吴的脸色也很难看,急躁的来回踱步,却努力保持着冷静。“稍安勿躁!想想王爷信里的话!”
勿逃,勿反,静观其变。
……
这次来传旨的太监只带了两个护卫。
传完了圣旨,便各自骑着快马匆匆离开。
出城不远,其中一个护卫忽然说道:“公公!有人跟来了。”
那太监回头看了一眼,眉头一蹙,道:“走!”说罢,扬鞭催马。
三人三骑,跑得飞快,想要甩掉追来的人。然而,来人虽未骑马,可奔跑的速度却并不慢,竟是不仅没有被快马甩掉,反而越追越近。
太监见状,心头大惊。
这是什么人?
速度竟如此之快!
眼见甩不掉,太监怒道:“找死!”说罢,勒住了缰绳。
三人调转马头,迎着来人。
来人不是旁人,正是晋王府的杂役,来福。
来福也停下了脚步,笑着看向那太监,说道:“公公为何这般着急的离开?我家殿下说要打赏公公呢。”
太监冷然道:“尔意欲何为?”
来福嬉皮笑脸的说道:“我家殿下说了,圣上一向宽仁,视晋王如至亲手足!晋王扫晋平陈,为我大梁立下汗马功劳,更多次救驾,不可能会被赐死。所以……”
“所以如何?”
“所以我家殿下怀疑有人假传圣旨。”
“放肆!”太监喝道:“区区杂役,也敢胡言乱语!当真是找死!”
来福收起了笑脸,活动了一下手腕,傲然道:“找死的是你们!”
……
县衙后宅。
老吴和天狗吵得面红耳赤。
关于造不造反的问题,天狗的意见很明确:“王爷都死了!还有什么好说的?不反?你忘了王爷对你的好了?”
“王爷信里说了,他暂时安全!”
“你不看看日子?王爷的信,虽然早到,可发出的日子却比圣旨发出的日子晚了一天!”天狗悲愤道:“也许王爷的信刚刚送出,就出意外了!”
老吴气的吹胡子瞪眼,却又无法反驳。因为天狗说的没错,也很可能被天狗猜中。可是……“可王爷交代的也清楚,不许造反!”闷哼一声,又道:“王爷最忌讳造反了!你又不是不知道!”
“此一时,彼一时!”
“你这狗脑子!还会拽词了?!王爷不比你聪明?缘何即便是被逼困在京师,也从不敢提造反二字?”老吴怒声说道:“就算是要造反,也不是说一说就能成的事情!我们如今远在昭和!三帅十八将带领三军,都在楚州!晋州那边……”
“老子管不了那么多!”天狗也是怒了。“王爷已经死了!还……”
“王爷未必死了!”老吴吼道:“晋王府中的护卫不是吃素的!王爷更身经百战,智谋百出!岂能是一道圣旨就能杀掉的?再者!就算皇帝要杀王爷,甚至已然杀了,也绝不敢直接公之于众!”
“为何?”
“因为王爷被杀,殿下可能会带着三帅十八将造反!”老吴道:“换做我是皇帝,若要杀王爷,会偷偷的杀掉王爷,然后掩盖消息,先稳住殿下和晋州三军……”
“那圣旨怎么说?!”天狗也吼了起来,“圣旨都下来了!言之凿凿!说是王爷死了!”
“行了!”燕晴终于受不了,打断了二人的争吵。身心俱疲的陷在椅子里,燕晴捏了捏眼角,有气无力的说道:“马上派人去京城调查消息。再派人去晋州、楚州,先稳住,等待确定消息,再从长计议!”
……
皇宫大内。
养心殿。
晋王燕鸿羽以布带吊着受伤的右臂,正站在一幅字前,默念着上面的诗词。
“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望长城内外,惟余莽莽……”这首名为《沁园春·雪》的词作,大气磅礴,意境豪迈。默念起来,竟也是荡气回肠。尤其是那句“欲与天公试比高”,看似狂悖,实则心比天高,志向宏远。
脚步声响起。
燕鸿羽转身,看到了走进来的贞元帝,忙上前见礼。“罪臣燕鸿羽,见过……”
“你何罪之有?”贞元帝打断了燕鸿羽的话,“不必跪了,反正你也不喜欢跪我。”
贞元帝用了个“我”的自称。
燕鸿羽有些讪讪,还真就不跪了。
贞元帝看了一眼墙上的字,问燕鸿羽。“这首《沁园春·雪》如何?”
“好词。”燕鸿羽问:“圣上所作?”
贞元帝摇头,“不是。”
燕鸿羽倒是并不意外,他曾经与贞元帝一起打江山,对贞元帝的文采很是了解,本也不认为贞元帝能作出这般诗词。又看了一眼那词作,道:“诗词极好。只是……唐宗当是唐太宗,宋祖又是何人?成吉思汗,更是闻所未闻。”
贞元帝再度摇头,叹道:“我也不知。不过,能与秦皇汉武和唐太宗相提并论者,当也是一国之君吧。”走到那幅字前,看了一会儿,贞元帝似是想起了什么,露出一抹复杂的笑容。“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霸气外露!”
燕鸿羽犹豫了一下,说道:“词作者,当有鸿鹄之志。”
贞元帝又笑了笑,说道:“不说诗词了,说说你的宝贝女……儿子吧。你可知,我为何让你家晴儿去昭和?”
燕鸿羽其实更想知道贞元帝为何圣旨赐死自己,却又派人来救了自己。不过,既然贞元帝首先提了晴儿去昭和的事情,了解一下也行。“请圣上明示。”
“奇门有位高人,就在昭和。”贞元帝说道:“我希望晴儿能见见他,或可受益匪浅。”
燕鸿羽有些意外,皱了皱眉,沉吟道:“天下异士出奇门。不知奇门这位高人,擅长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