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当陈默打算用一种单刀直入却又不会直接暴露自己阴阳体的特殊能力的方式对【过去】进行适当地剖析的时候，古坂由美却用递手的动作不紧不慢地制止了这家伙的回首往昔。
从脚边的塑料架子里精准抽出一支还满载着的墨绿色酒瓶，古坂由美吨吨喝了两口，侧目看向陈默的眼神闪过一抹不屑。
“我要的只是方法，不是什么故事的来龙去脉。”
说完，古坂由美昂高轮廓鲜明的下巴，一口干杯大概就让400mL的啤酒直接见底。
她需要的是个态度。
一个能够让古坂由美彻底相信不论什么时候，陈默都会站在她身后的态度。
说来又觉得有点奇怪，不过陈默总觉得与其说这是一段相互的交易，倒不如说这是一段亲密关系开启的伊始。
古坂由美就好像是一个刚刚走出个人舒适区，面对着来之不易的恋情而感到迟疑的少女。
而陈默就是她需要考虑的那个原因。
当然了，木头脑子一个的陈默现阶段是不会将这种事情联想到情爱方面的，现阶段做不到，以后也不一定就能做到了，毕竟这家伙的情商，尤其是在男女关系这一段上，上辈子就是零。
“只要是我能力范围内的事情，不论多少，不论有多难，我都会尽全力辅助你。”
陈默深吸一口气，收下想要依从那记忆当中的情景进行分析的念头，并将自己的决心归纳成一句话。
斩钉截铁的一字一顿很明显击中了古坂由美的内心，明明是不可能有风的室内，她的发梢却不可抑制地往后轻轻荡漾。
这还是这么久以来，第一次有人对自己说这样的话，毫无保留，又充斥着决心的一句坚持。
脸颊飞快闪过一抹绯红的古坂由美微微低下头，似乎是丢失了一开始的高傲，她用食指轻轻地绕起鬓角，过了一阵子后才故意佯装出几分冷笑的轻蔑：
“切，一点实质内容都没有的话语，最讨厌了。”
“欸？”
说实话，陈默想过古坂由美对自己说的这番话或许会嫌弃，会不屑，会觉得一无是处。
但他可从来都没想过这位双手沾满罪恶之人的鲜血的裂口女，却会用一种娇羞的态度，强装傲娇的姿态小声嘟囔出一句更是惊为天人的“最讨厌”。
反差也太大了点。
“咳咳。”
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古坂由美急忙侧身坐正，凝望起陈默的面孔，认真地说道：
“忘记我刚才说的那些，听到没有？”
看着那隐隐有开裂趋势的脸颊，彼时虽然拥有阴阳体这一金手指，但开挂程度很明显还不够的陈默连忙点了点头。
现在的陈默可不敢跟古坂由美唱反调。
“你说的那些话，我姑且记住了。”
犀利的眼神放了陈默一马，重新启开新一瓶啤酒的古坂由美单手抱头，很自在地侧身躺在了沙发的扶手上。
当然，她并没有放松到也把脚一起抬上来放到陈默的大腿上，白皙双脚依然与冰凉的地面相接触，古坂由美望了望遍布着蜘蛛网的天花板。
“我知道你是怪谈对策科的探员，有自己的原则，更是将保护普通人视为己任。”
古坂由美的呢喃被陈默一字不差地听在耳朵里。
也正是因为如此，陈默才会对这位身世凄惨的少女产生更多一份难以言喻的情感。
可以说是同情，但却要比前者更加复杂一些。
“我还以为你从来都不在乎这些呢。”
为了隐藏这样的情绪，陈默故意用揶揄的语气轻笑道。
“如果不是因为……我本身也不是喜欢杀人的那一类怪物好不好？”
在原因时欲言又止的古坂由美横着酒瓶瞥了陈默一眼，冷哼了一下：
“毕竟这种事情的根本，与当初那些欺负我的人的行为没有任何区别，我怎么可能活成我最讨厌的样子？”
此时此刻的古坂由美，在提到过往的自己的时候，已经没有再用“她”，而是“我”了。
这是颇为关键的一点，也是陈默记忆犹新的一点。
“哦，忘记了，我已经死掉了。”
古坂由美轻轻地拍了拍自己的额头。
不得不说，如果双方并不是对敌当场的话，如果不是因为古坂由美脸上的伤疤略显惊悚的话。
她或许真会是一个非常讨喜的傲娇系，略带天然呆，又攻高防低的女王形象。
“所以，这背后还有其他的原因？”
古坂由美的欲言又止至少在陈默这里不能随随便便地就敷衍过去，作为警察，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是属于他的职业素养。
古坂由美对此并没有主动附和着回答，只是自顾自地抿了一口已经略显苦涩的啤酒。
“是与向我呼救的那个她有关么？”
陈默想到了那个在秦晓陷入疯狂的时候，主动来到自己面前，略显飘忽的身影。
回想起之前那声“求求你，救救我”的祈祷。
古坂由美脸上的红晕不动声色地加重了几分。
“你说的那个她，其实应该就是现在的我了。”
咳嗽两声后就算是调整好状态的裂口女用不知不觉就又多了几抹猩红掺杂其中的眼白扫过陈默，挂着无奈的微笑，轻声道。
“所以你们是一体共生？”
算是从雪花那儿提前得到了一部分的资料的陈默很快就得出了这个总结。
“具体的细节我也记不清楚了。”
似乎对啤酒有着某种独特倾向的古坂由美放下再一次见底的啤酒瓶，擦去嘴角残存的一抹酒水，娓娓说道：
“不过，在我苏醒的时候，我很清楚地感觉到我的身上多了一些禁制。”
“这种禁制如同我脸上的伤疤，深深地烙印在我的心里，完全没办法抹除。”
“我想你也经历过相同的事情，在受人欺负，或者遇到一些不如意的事情的时候，你心中总会有一部分倾向于负面的想法，什么如果把那些人全杀了就好了这样的想法……”
“我懂。”
不过就是小天使与小恶魔的一念之差罢了。
小时候就喜欢看猫和老鼠的陈默对于这种一念天堂一念地狱的概念简直不要太懂。
毕竟他的脑海中可存在着具象化的场景呢。
“这种情绪，这种禁制不断地侵蚀着我，让我渐渐陷入疯狂，更加感觉仿佛我的身体里，多了另外一个人一样……”
古坂由美攥握着手中的酒瓶，神情略微有些痛苦地说道：
“一开始，在身体掌控权这方面，我尚且还可以与她分庭抗礼，可渐渐地，随着一种不知名的力量从未知涌入我的身体里之后，我就彻底丧失了与之对抗的能力。”
“我慢慢消失，她慢慢成为了领衔的那个人格，我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无数的杀戮。”
“起初，每隔一段时间，我都能重新掌握身体的控制权，然后尽可能地避免杀戮的残酷；但这几个月以来，我甚至连苏醒都做不到了。”
说着说着，古坂由美带着几分感激看向了陈默：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的确，如果不是因为遇见了你的话，或许我真的就会在沉默中消亡了。”
“这么说我的贡献还挺大的嘛。”
陈默呵呵一笑，想着要用这灵机一动的幽默感去缓解古坂由美的身世所带来的沉重。
当然了。
傲娇系的古坂由美并没有理会陈默的玩笑。
只是一意孤行地说道：
“我撑不了多久的，如果不尽快找出那个罪魁祸首的话，下一次她苏醒过来之后，我或许就得永远消失了。”
听着属于古坂由美的叹惋。
陈默回想起了那个存在于墨的记忆中的对话内容：
古坂由美本身的灵魂尚未彻底消除，或许就是在说这个吧。
那也就是说，想要处理好关乎于古坂由美的问题，关键仍然是那个致使秦晓陷入失控的干枯手臂。
一个仅是靠着打打响指就能让通冥者陷入失控的不知名怪物，甚至连官方的正式情报都没有多少的邪教领袖。
想要在短时间内将其找出来并斩草除根，用屁股想都知道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这样啊……”
一时间，陈默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因为古坂由美的特殊身份，此时此刻的陈默甚至都不能借助于怪谈对策科的力量。
毕竟古坂由美可是榜上有名的通缉犯，一旦出现在对策科的视野范围内，怕是就得用重火力将其彻底歼灭了。
五十多年来的对策科发展，首推消灭的处理方针压根就没有变过。
陈默总觉得，正是因为对策科的这种极端的处理方法，才让都市怪谈虽然得到了一定的控制，但压根就没有根治的迹象。
这不仅仅是因为雪花的说辞而带来的启发，更是陈默在亲身经历过与怪谈之间的各种相处后所得到了一种结论。
笑脸不就是这样么？
消灭的方针让对策科损失惨重，而完成其对于女友的执念的方法，却让陈默兵不血刃地驱散了笑脸带来的威胁，还让自己获得了一部分来自怪谈的力量。
可现时地位远远不能触及对策科核心的陈默又该怎么样才能劝说整个对策科改变方针呢？
想不出来。
就像应该如何处理古坂由美的危机一样，陈默完全没有一点思绪。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你们其实是一体的。”
就在这陷入僵局的瞬间，身后却突然响起了一阵清冷的声音。
蓦然回首。
只见顶着天蓝色马尾的小萝莉此刻正半个脑袋从窗户那儿往房间里探头探了进来，一本正经地说道。
不出意外的话，她应该可以顺利进入到房间里。
但不出意外的话，现在应该出意外才对。
所以小萝莉就卡在了窗户里，前后动弹不得。
一时间雪花当即露出了尴尬的表情。
“嗯，卡住了？”
陈默小心试探了一句。
“才没有，你不要胡说。”
从来不认输的雪花立刻反驳道。
但事实是。
“那个，雪花妹妹，你的屁股怎么露在外面了？”
外头同样醒过来的曾歌直接拆穿了属于她的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