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里,燕晴想做什么都可以。晋王府上下,都愿意惯着她。可眼下这事儿,却由不得燕晴任性。

臀杖二十,打的她皮开肉绽。

若是不及时上药,很可能会要了小命。

天狗性子鲁莽,也顾不得燕晴的反应,竟是直接上前,准备出手将燕晴打晕。

燕晴看到天狗架势,登时慌了,又急又怒道:“你敢打晕我试试?!”

天狗手都举起来了,听到燕晴的威胁,顿时有些尴尬。“晴儿殿下,不上药绝对不成!”

燕晴一时无语,情急又不知该如何应对,脸上白一阵红一阵。一向牙尖嘴利的她,竟是张口结舌。

“好了好了。”兰阳忽然出声道:“她大概是怕你们大男人粗手笨脚的弄疼了她。”说着,兰阳伸手拿过天狗手中的药箱,交给小辫儿,又道:“让小辫儿来吧。到底是小姑娘,心细手轻。”

白鹿见状,上前道:“还是奴婢来吧,不敢劳烦兰阳殿下……”

“都下去吧。”兰阳却并不理会白鹿,斜了不知所措的燕晴一眼,哼笑道:“你们该是赶紧去追那阉奴吧。你家殿下的心性,你们不了解吗?若是让那阉奴跑了,不被打死,也要被气死了!”

这句话,倒是提醒了燕晴。

燕晴立时歇斯底里的叫骂了一声,“一帮狗奴才!还不快去追!让那阉奴逃回了京城!你们一个个的都别想活了!啊啊啊啊!气死我了!”

兰阳被燕晴的怪叫吓了一跳,有些嫌弃的往一旁挪了挪。

天狗和老吴等人可是吓坏了。

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燕晴这般疯癫,定是气坏了脑子。

天狗最是宠溺燕晴,赶紧安慰道:“哎呦呦!晴儿殿下莫急!我这便去杀了那畜生!”说罢,转身就走。走到门口,又不放心,回头看看诸人,视线落在白鹿身上。“白鹿,你照看好殿下。老吴,你跟我走。”他虽然慌乱,却也知道自己一个人要杀那供奉太监可不容易。

老吴赶紧安排白鹿和旺财护着燕晴,自己则跟着天狗匆匆出门。

两个老家伙打发走了,白鹿和旺财就好对付了。

燕晴直接撒泼似的把两人骂了出去。

本以为清净了,转眼又看到了杵在房间里的魏庆书。

燕晴眉头一皱,没等开口,魏庆书就赶紧拱了拱手,识相的离开了。

呼……

燕晴终于松了一口气。

兰阳看在眼里,忍不住嗤的一声笑了。

燕晴皱着眉,看了兰阳一眼,正待说话,却见兰阳竟是凑了过来。兰阳的嘴唇,几乎与燕晴的耳朵贴在一处。“真是奇怪了,你家这些仆从,何以真的把你当成男子了?”说罢,不等燕晴搭话,坐正了身子,又哼哼笑道:“小辫儿,赶紧给她上药吧。女儿家的,若是屁股上留了疤痕,将来定要被夫婿嫌弃了。”

燕晴很是意外,皱着眉,问兰阳:“你如何知道我是女儿身?”

“嘁,我抓过。你忘了?”兰阳说着,伸手做了个虚抓的动作。

燕晴愣了一下,这才想起当初兰阳抓自己胸的事情来。

此时,小辫儿上前,帮燕晴上药。

燕晴皱着眉头,咬着牙忍着疼痛,脑海中却在担心着兰阳到处乱说,泄露了自己变身的事情。

兰阳却是幸灾乐祸的起身,瞅了一眼燕晴血糊糊的屁股,又歪着头看了一眼,嘲讽道,“嘁!小屁孩儿。”这般讽刺人没长大的言语,以前燕晴不止一次的对她说过。她嘻嘻一笑,又摇头咂舌道:“我想不通,你好端端的女儿家不做,为何要冒充男子?又是如何骗过了圣上?”

燕晴听到这话,心思一转,沉着脸,说道:“知道了太多,对你没有好处。”

“嘁!威胁我?”

“不,我是提醒你。”燕晴正色道:“此事,乃是我父王与圣上密谋,旁人并不知晓,包括我家的奴仆。至于原因,我也不清楚。反正圣上有交代,此事若是败露……后果不堪设想。你若是不想被牵连,便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就好。”

“还真是威胁我。”兰阳生气了,怒视燕晴,没好气道:“早知如此,之前就不该管你,让人扒了你裤子,一起鉴赏一番才好!”

“你……”

兰阳哼哼一声,在一旁坐下,歪着头想了一阵儿,心中思量:“让燕晴装作男子,莫非是为了考验太子殿下?亦或是引诱皇后出手,好拿捏证据?唉,朝堂纷争,尔虞我诈。父子、夫妻之间,竟也如此。山野村夫多道理,皇家最是无情义。父王说的果然没错。”

再看燕晴因为疼痛而露出痛苦之色的脸庞,兰阳又有些幸灾乐祸起来。“板子好受吗?”

燕晴没好气的怼道:“你好奇的话,可以试试。”

“算了吧。”兰阳笑了笑,又问:“你的胸咋回事?”

“啥意思?”

“怎么平了?”兰阳说罢,不等燕晴回话,竟是忽然把手从燕晴的领口伸了进去,抓了一把,恍然大悟。“这般勒着,也够遭罪的。”

“不用你管。”燕晴的心情很不好,语气自然很冲。

“好吧,不管你。”兰阳站起身来,道:“那我这便让你家那个叫旺财的杂役进来给你上药好了。啧啧,他那般身份,若是能看了皇家贵女的身子,也算是八辈子修来的福分了。”

燕晴倒是没有慌。

她可不认为兰阳真的会这么干。

这么多年了,她还是很了解兰阳的。

见没能吓到燕晴,兰阳有些悻悻然,复又坐下,想了想,说道:“你可知自己为何会挨板子?”

燕晴斜了兰阳一眼,说道:“你这般及时赶到,想必不是巧合吧?”

“嘿嘿,便是我告的状。”兰阳将自己如何给皇帝写信的事情和盘托出,又分析道:“圣上知你是女儿身,可旁人不知。那些被你占了女眷便宜的王公大臣,如何能忍?为了堵住百官之口,圣上自也只能打你板子了。啧,这就是周瑜打黄盖了吧?”说罢这话,看到燕晴气的铁青的脸色,兰阳感觉极为痛快。

这么多年了,她与燕晴争执斗气不是一次两次了。

每次都是自己输得凄惨。

还是第一次赢呢。

燕晴瞅了瞅兰阳得意洋洋的表情,虽然恼怒,可却还是有些感谢她。

若非她在,自己可能真的要被人扒了裤子当众鉴赏了。

不过,终是一起斗气惯了,看到兰阳如此得意,燕晴就不痛快,想了想,问道:“你家那个郡马,是男的女的?”

兰阳怔了一下,脸色微微一变,又哼笑道:“废话!当然是男子!你以为都像你这般,喜欢女扮男装吗?”

“真的?”

“当然是真的!”兰阳话说的硬气,心里却是有些发虚。

那叶流云是男是女?

会不会真如燕晴这般女扮男装?

她还真的不敢确定。

毕竟,自成亲以来……

想到自己守活寡一般的日子,兰阳的脸上多了一分哀怨。

不过,在燕晴面前,她还是努力强颜欢笑,更出言威胁道:“我呀,就是来看看戏。如今戏也看了,等会儿便要走了。过几日,你若是要换药,我可就帮不上忙了。”

听到这话,燕晴心里咯噔了一下。虽然知道兰阳是刀子嘴豆腐心,定然不会抛下自己不管。可万一小女孩儿被自己给气着了,真的跑了,可咋弄?“呵呵呵……兰阳姐姐,我错了。”说着,一把抓住了兰阳的手,捏在手心里。“你家郡马,定然是个男子,还是个猛男。”

“滚!”兰阳骂了一句,看一眼被燕晴揉捏的小手,撇嘴道:“别碰我,男女授受不亲。”

“嘻嘻。”燕晴却并不撒手,“我知道,兰阳姐姐心地最是善良,不会不管我的。”

兰阳哼了一声,抽回了手,在燕晴肩膀上拍了一下,道:“就是个贱.人!求到人时,嘴比什么都甜。”说罢,起身离开。

“姐姐去哪?”

“关你何事!”兰阳不搭理燕晴,去了房间角落里。

那里,是女子闺房中藏马桶的所在。

不消多时,兰阳忽然惊叫了一声。

燕晴狐疑问道:“咋了?”

兰阳抓着裤子,脸色苍白。不及系好裤带,就跑了过来,黑着脸,低声质问燕晴:“你是活腻了吗?”

“什么啊?”

“敢用圣旨做马桶坐垫,疯了疯了!”

燕晴愣了一下,这才想起上次让绣娘用圣旨做马桶坐垫的事情来。

当时她也是盛怒之下胡言乱语,本以为知道轻重的绣娘并不会当真,所以就没放在心上。

此时仔细想想,当初绣娘好像是把圣旨交给白鹿了……

白鹿可是个脑子不转圈儿的机器人……

再后来,燕晴用马桶的时候,倒也没有注意过坐垫是不是圣旨做的……

兰阳惊慌的穿好裤子,又整理了一下衣服,之后恶狠狠的瞪着燕晴,道:“以后要离你远点儿!你被砍头的时候,万不能被溅了一身血!”

此时,小辫儿终于给燕晴上好了药。

燕晴身上的疼痛,也减缓了许多。

不得不说,天狗配制的药,效果还真是不错。

见燕晴回头看着自己的屁股,小辫儿安慰道:“殿下放心,只是看起来吓人,倒是没有太大的伤口,不会留疤的。”

燕晴倒并不在意这个,只是皱眉道:“就这么一直晾着?”

小辫儿道:“晾着最好。天儿热,捂着的话,可不好呢。万一捂坏了,就更麻烦呢。”

燕晴苦涩的皱了皱眉,趴在床上,恨声道:“死太监!气死我了!”

兰阳忽然又出手,在燕晴脑袋上拍了一下,“跟你说事儿呢你没听到呀?”

“啥呀?”燕晴捂着脑袋怒问。

“马桶坐垫啊!”兰阳急道:“赶紧毁了!事关皇权威严,圣上再宠溺于你,也不能放过你!若是被人发现,脑袋定然就没啦!”

“嗐,我知道啦,总不能现在去弄吧?”燕晴挠了挠头,看一眼杵在自己面前的兰阳,气道:“行啦,你先坐下吧。”

……

京城。

皇宫大内。

皇帝估摸着自燕晴去往昭和之后的第三道圣旨,应该差不多该到临关了。

皇帝对自己那个小舅子,本就没什么好感,早也想找个借口收拾了他。

奈何孙嫔十分讨喜,若是伤了美人心,也不合适。

故而一直拖拖拉拉的不好出手。

此番燕晴帮他收拾了那小子,皇帝内心其实是很高兴的。

不过……

若是能借小舅子被阉之事,顺手再收拾一下燕晴,自是更完美了。

燕晴捣鼓的那个什么南平市场不错,前途很是光明。

收归皇家的话,定然能为内库增加不少收入。

更重要的是,南平市场的用处,可远不止增加内库收入。

看一眼眼前的山河堪舆图,皇帝的视线落在了西戎与大梁的边境线上。

想想南平市场可能带来的巨大好处,心情便十分愉悦。

只是……

一想到燕晴的恶劣性子,皇帝便有些发愁。

打了她一顿,她必然不肯善罢甘休。

若是再收了南平市场,她肯定要炸毛了。

万一她再捅出什么篓子,怕是不好收场呐。

所谓可一不可再。

以后除非不得已,万不能再打她了。

万一打坏了,得不偿失。

想到此,皇帝忽然眉头一皱,一只手抓着心口,一只手扶住了桌案。只是片刻,脸色变得煞白。

一旁,大内总管匆忙上前,取出一粒药丸,塞到了皇帝口中,又搀扶着皇帝躺下休息。

过得一阵儿,皇帝脸上恢复了一丝神采。

看一眼忠心耿耿的大内总管,皇帝叹气道:“朕时日无多了。”

大内总管噗通跪倒,泣不成声。“圣上……”

皇帝转头,看一眼山河图,唏嘘道:“还有太多事要做,恐怕是来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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