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杖,听起来数字似乎不是很惊人。

可跟官府、军伍打过交道的人都知道:如果下手够狠,二十杖,足以要命。

听闻圣旨上的内容,晋王府上下都惊了。

这么多年以来,燕晴胡作非为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可是从来没有被皇帝真的惩治过。最多也就是禁足、训诫之类不痛不痒的意思一下而已。这一回,却不知是什么原因,竟是动了刑罚?是皇帝打算动晋王了?还是自家这个不省心的殿下背地里又干了什么破事儿惹怒了皇帝?

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毕竟,前些日子殿下刚派人去阉了皇帝宠妃的弟弟。

若是因着这事儿被打二十杖,似乎还算是皇帝宽宏大量了。

只是,世子殿下虽然是男儿身,可养尊处优惯了,身子娇弱,如女子一般。如何受得了这“臀杖二十”?就算是身体上受得了,精神上定然也受不了。以世子殿下的小暴脾气,就算是忍气吞声挨了这顿揍,将来也指不定会怎么报复皇帝呢。

所以啊,最好能免了这顿揍。

可圣旨已经下来了,如何能免?

府中忠仆思量着办法的时候,魏庆书犹豫着想要上前说话。可张了张嘴,却还是暂时忍住了没有吱声。到底人微言轻,怕是即便是开口,也没什么用处。更何况,开口又如何?抗旨不尊?那可是大罪!

老吴皱了皱眉,看向那传旨太监,视线落在了太监手中的拂尘之上。

这种原本用来掸灰驱蚊的拂尘,在大梁国,就是权力和身份的象征。拿着拂尘的太监,一定不是普通太监。

再看太监腰间悬挂的腰牌,老吴暗叫不好。传旨而已,用得着供奉堂的供奉亲自跑一趟吗?是另有所图?还是担心世子殿下抗旨不尊,所以派了高手过来,非要揍世子殿下一顿不可?

——真若是后者的话,怕是世子殿下这次是真的惹怒了皇帝啊。

皇帝,可不是好惹的。

心念一动,老吴笑呵呵的走上前,从袖子里摸出了一锭金子,塞给那供奉太监。“内侍辛苦了,就当已然打过板子了吧。”

那供奉太监阴恻恻的笑着,将金子收入怀中,却对老吴说道:“圣上有命,可不敢欺君呐。”

老吴心里咯噔了一下。

他希望供奉太监拿钱办事,也不怕供奉太监不拿钱不办事,就怕供奉太监拿了钱不办事。

这种人,最是无耻,并且恶毒难惹!

“嘿!你这阉奴!”天狗的火爆性子终于压不住了,他恶狠狠的瞪着供奉太监,说道:“不敢欺君,便不怕死吗?”

供奉太监丝毫不惧,眼神轻蔑的斜了天狗一眼,尖着嗓子冷声说道:“怎么?晋王府是要抗旨造反吗?”

天狗哈哈大笑,傲然道:“晋王府有没有造反,还轮不到你一个阉奴定罪!识相点儿的,赶紧滚蛋!敢动我家晴儿殿下一根手指头,就别想活着离开昭和!”

“是吗?”供奉太监看了看天狗,又看向老吴。“食日天狗、无法无天,晋王的部下,名号都很霸气呐。”说完,一抖手中拂尘,森然道:“抗旨者,杀无赦!”随着话音落下,太监身后的一众天子亲兵,仓啷啷一声拔出了佩刀。

气愤陡然间紧张起来。

与天子亲兵动手,等同于造反。

燕晴虽然怒极,却还是伸手拦住了暴怒的想要动手的天狗。

她知道,自己一旦不够冷静,真的跟天子亲兵动了手,可能会害了父王和母妃。

而且,这太监如此有恃无恐,怕是武力值不可小觑!没那么好对付!

看一眼那供奉太监身后的两个跟班手中的刑棍,燕晴咬咬牙,说道:“臀杖二十,是吧?”

供奉太监笑道:“是。殿下当知,臀杖二十,不过皮肉之苦罢了。若是脊杖二十,那可是会要命的。圣上还是很疼惜殿下的。”

“哈!这么说来,我还要谢主隆恩了?”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供奉太监尖声笑道:“殿下,请吧。”随着供奉太监话音落下,有人搬来了一条长凳,放在了燕晴面前。

燕晴提一口气,走过去,趴在了长凳上,一转头,却看到了满脸紧张的看着自己的魏庆书。愣了一下,燕晴挤出一丝看似无所谓的笑容,又把头转向一旁。

两人手持刑杖,分列两侧。

“且慢动手。”魏庆书终于忍不住,快步上前,对着那供奉太监拱手道:“敢问内侍,只是‘德行有亏’,便要杖责二十吗?”

供奉太监饶有兴趣的看着魏庆书,呵呵笑道:“探花郎大概是搞错了。当不当杖责二十,你不该跟咱家讨论。毕竟,要打殿下的,可是圣上。至于‘德行有亏’之说……呵,咱家觉得,圣上若是想打殿下,总能找到缘由的。毕竟,殿下这些年来做的事情,哪一幢,哪一件,杖责二十,都算是轻的。”

“可是……”魏庆书急的直冒汗,却是嘴笨,想不出什么说辞来。情急之下,魏庆书的语气有些冲了起来。“找到缘由?那也要先找出来再打吧?即便是圣上!也不能乱用刑罚吧?!”这话脱口而出之后,魏庆书猛然意识到了严重性。敢指责皇帝做事,不要命了?他心中一慌,又道:“殿下身子娇弱!若是被打坏了!怕是内侍也不好收场吧?”

供奉太监闻言,哈哈大笑,并没有计较魏庆书对皇帝的大不敬之言,看一眼虎视眈眈的晋王府高手们,说道:“这个道理,咱家自是明白。诸位也不必如此剑拔弩张。朝堂上尔虞我诈,咱家没兴趣。咱家只听圣上吩咐。圣上让杖责二十,咱家便杖责二十。旁人有什么想法,是要打的重一些,还是要打的轻一些……咱家可不敢听。”

这老太监,明显是话里有话,值得细细品味。

“行了,都别废话了!”燕晴不耐烦道:“要打便打!赶紧动手吧!打完了,再说别的!”

供奉太监看了一眼燕晴的后脑勺,听出了燕晴也是话里有话。

不问可知,她忍了这一顿揍,是想免得被人指责抗旨,甚而连累了被困在京的父母。挨了揍,再玩儿点阴招收拾自己,可就跟“抗旨”没关系了。说不得,回去的路上,定然不会太平。

敢对供奉堂的供奉说出这种隐有威胁的话……

若是旁人说出这话,他自是不信,也不在乎。可燕晴这个胆大包天的家伙,说出这话来,他可不敢不信,也不敢不在乎。不过,到底是皇帝身边的供奉,他可不是被吓大的。“呵呵,殿下,得罪了。”

此时,街门外。

一辆马车停在了路边。

兰阳带着小辫儿风尘仆仆的赶到了。

她匆匆进府,也不理会门房见礼,直接冲了进去。

刚一进门,便听得“啪”的一声响。

只见庭院中央,燕晴趴在长凳上。一旁,行刑之人手中的刑杖一下一下的落下来,打在了燕晴的屁股上。还好及时赶到了,没有错过这场好戏。兰阳心中高兴,脸上的笑容藏也藏不住。

燕晴正好是脸朝外。

正咬着牙绷着肉不肯惨叫呢,一眼看到兰阳,心神一恍,屁股上这一下,也就显得更疼了。她不禁闷哼一声,更仰了一下脑袋。再落下来,眼看着下巴要砸在长凳的凳面上,一只手及时伸了过来,托住了燕晴的下巴。

燕晴看到了蹲在面前的魏庆书。

又是一杖打下来。

燕晴疼得直冒冷汗,脸色也变得惨白。下意识的,她张开嘴,一口咬住了魏庆书托着自己下巴的手。

魏庆书疼得皱了一下眉头,却没有抽回手。

一旁,天狗的脸色十分难看。他紧攥着拳头,一双虎目里带着血丝。盯着那供奉太监,天狗一字一句的说道:“阉奴!回京之路很长!可小心点儿!别一不小心摔死了!”

供奉太监森然笑着,迎着天狗的视线,道:“不劳阁下操心。昭和风云变换,凶险异常。阁下可要好好照看世子殿下才是。”这番话,换来了天狗的一口唾沫。他笑吟吟的抬起袖子,轻易的将那飞来的唾液震开,足见其内劲之深厚。之后竟是不理会天狗,看向一直抱剑而立的南柯。

南柯冲着供奉太监微微颔首,眼角的余光瞥见燕晴恶毒的目光,不由一愣。

他不明白,打燕晴的又不是自己,何以会招来燕晴的恶意?

总不能因为自己跟上峰打了个招呼,就要被牵连吧?

“供奉堂的狗!都该死!”莫名的,可能会在不久的将来出现的燕晴咒骂自己的画面浮现在脑海中。

这可就是无妄之灾了。

起初的时候,南柯仗着自己是供奉堂的侍奉,倒是并不把燕晴放在眼里。直到天狗来了,并且按照燕晴吩咐,每晚将那“史将军”当狗一般遛弯儿。所谓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燕晴显然是不能得罪的小人,得罪了她,她可是什么损招都使得出来。

南柯暗暗警觉,提醒自己最近要小心谨慎一些,免得遭了燕晴的毒手。

很快,二十杖打完了。

燕晴的屁股也开了花。

血渗透了裤子,看起来惨不忍睹。

她也终于松开了牙齿,吐出嘴里的血,无力的趴在长凳上,呼呼的喘气。

魏庆书顾不得被燕晴咬的血淋淋的虎口,站起身来,想要查看一下燕晴的伤势。

燕晴疼得迷迷糊糊的,并没有察觉到魏庆书的举动。天狗和老吴、旺财、白鹿等人,更认为燕晴是男子,不仅没有在意魏庆书的行为,甚至也想看看燕晴的伤势到底如何。若是太过严重的话,这供奉太监,必然想死都难。

“喂!”一旁看戏的兰阳见魏庆书掀开了燕晴衣服下摆,似是要脱她裤子,错愕的愣了一下,赶紧一把推开了魏庆书,狐疑的看了他一眼,又看向一旁的晋王府下人,眉头皱了皱。

这帮人是什么情况?任由一个女儿家被男子当众脱裤子吗?

再看魏庆书,兰阳质问:“你是要当众扒了她裤子吗?”虽然气恼燕晴,虽然燕晴挨揍之事也是因兰阳而起,可到底是堂姊妹,兰阳自是不能眼睁睁的看着燕晴受辱。

魏庆书不明白兰阳缘何隐有怒意,迟疑道:“恐伤势太重,被衣服沾上,更……”

“滚滚滚!滚开!”迷迷糊糊的燕晴惊了一下,提起一口气,将魏庆书推开。咬着牙从长凳上下来,一时没站稳,下意识的伸手,扶住了身旁的兰阳。微微闭眼,缓一口劲儿,燕晴看向那供奉太监,挤出一丝笑,问:“你是不是得罪了皇帝那老……老人家啊?”

供奉太监一时没明白燕晴的意思。

“若是没有得罪圣上,圣上缘何派你来干这可能会丢了性命的差事?”说罢,燕晴忍不住屁股上的疼痛,咧了一下嘴,额头上冷汗直下。感觉自己快要站不住了,燕晴硬撑着回房间,一边走一边对老吴说道:“老吴,咱家的三帅十八将就在秦晋交界之地对吧?若是不忙的话,让他们派人护送一下这位……唉?怎么称呼?算了。不重要。”言毕,任由兰阳搀扶着离开。

进了房间,趴在床上,燕晴感觉自己快要虚脱了。如果不是担心被人脱了裤子,她甚至可能已然疼晕过去了。转眼看了看兰阳,燕晴无力道:“你是专程从清眸赶过来看我笑话的?”

兰阳有些幸灾乐祸的笑了笑,在床沿上坐下来,说道:“误会,我是怕你被打死了,特意来见你最后一面呢。”

你如何知道圣旨到了?又如何知道我要被挨揍?燕晴心里质问兰阳,闭上眼,声音虚弱的呢喃着,“呼……疼……疼死了……”

兰阳俯下身,凑到燕晴耳边,低声说道:“我后悔了,刚才就不该拦着探花郎。就该让他当众脱了你裤子!”

“你……”

正说着,天狗、老吴、魏庆书等人进了房间,天狗手里还捧着药箱,口中更是急切道:“哎呦!晴儿殿下!疼不疼?快!快上点儿药。那个……兰阳殿下,男女有别,您先暂且回避吧。”

兰阳却是一脸笑吟吟的,没有动弹。

燕晴登时慌了,赶紧一把拉过被子,忍着疼痛,扭腰将被子盖在屁股上,似是生怕被人忽然扒了裤子,更怒声吼道:“都出去!”

老吴见状,以为燕晴气急败坏了,赶紧安慰道:“殿下放心,那阉奴肯定不可能活着回京。咱先上了药,万一……”

“我说话不管用了是吧?”燕晴黑着脸怒道:“我说!都出去!”

兰阳掩着嘴,忍着笑,一脸怜惜的说道:“弟弟不要动怒,先让大家看看你伤势如何了。老吴和天狗都是高手,对外伤定有医治良方。唉,又不是小女儿家家的,屁股如何不能被人看得?”

燕晴感觉自己快要气懵了。

再加上屁股实在是疼痛难忍。

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脸色也是通红。

活这般大,还是第一次受到这般恶气!

呼……

燕晴努力保持着冷静,阴森恶毒的说道:“天狗!老吴!你们赶紧去追那阉奴!给我杀……不!杀了他,可就太便宜他了!把他阉了!”

显然,燕晴气糊涂了,竟是要阉掉一个太监。

“好好好,再阉他十遍都行!”天狗好声哄着燕晴,“咱先上了药,止住血。天狗伯伯这药可是好东西,上了药就能即刻止痛。”

【前几天开始,因久坐腰疼的厉害,状态不佳,应该是只能维持更新,没有大篇章了。至于上架的事情,这本应该会择日上架,挣个零花钱吧。感谢各位一直以来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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