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真是太爽了!”
他幸福得又昏厥过去了。
第二天中午的时候,洛洛来看望他。
洛洛发现,柴桑这家伙就算是身上缠着绷带、也不会停止泡妞。
一边对小神官们吹嘘着自己如何慧眼识破魔族佬的伎俩、如何反应迅速且大难不死……
一边又疼得时常叫唤、不得不让神官们给他取些止疼型圣水来。
洛洛觉得,这人天生就是个情圣。
就像勇者尼布,天生就是个领导。
“今天尼布发了命令,说要引入先进的现代输血系统,给每个人检测血型、然后备好血浆。”洛洛告诉柴桑,“他说这样可以拯救更多的伤兵。”
柴桑一听尼布就来气:“他以为他穿越到明末呢!这里可是魔幻异世界,有什么伤是圣水和神术治不好的?还输血,输个屁……哎哟!好痛!”
他情绪一激动,拉扯到刚刚愈合的伤口了。
洛洛一点也不想掺和其他勇者的纷争。
只是那两个测血型的医生跟着洛洛进来了,他才这么提一句。
“好了好了,你在这里修养吧,我不打扰你了。”洛洛起身准备离开。
“嘿,兄弟别走!我还有事想问问你。”柴桑硬撑着坐了起来,“他们今天出营地了吗?去和魔族交战了吗?”
“嗯。据说是去清剿附近的魔族了。”
“你没有去吗?还要继续隐藏实力?”柴桑说,“那岂不是全让尼布和大黄占了风头?”
大黄是第四位勇者,先前跑去人族王国的那一位。据说也有一位人族公主被许配给他。
洛洛苦笑:“我真的没有隐藏实力,不信就算了。我上了战场也没事可做,不如在这里照顾伤员什么的。”
“哦,好吧。”柴桑有些失望,“照顾伤员也太无聊了。”
……
临时搭建的白色大帐篷里,一排排地坐着刚刚接受过医治的伤者。
各项物资都不缺,甚至还有供大家娱乐的几盘国王棋。
可是伤兵们的士气还是非常低落。
他们大部分时间沉默不语,只有很少数的几个男人一边嘟嘟哝哝着、一边反复擦拭自己的剑。
洛洛曾经对此疑惑不解、还问过一位小神官。
神官说,魔族佬的战斗力不强,但是十分阴狠。
哥布林和食人魔往往躲藏在路边,用炼金术做成的爆炸物伏击那些巡逻的士兵。
这些东西不会害人丢掉性命,但是很容易炸伤腿脚。其中的魔域毒素渗入肌肤,要长时间的神术治疗才能祛除。
如此一来,就需要有人抬担架、有人为他用绷带包扎、有人用神术给他治疗,这就不仅仅是减员一人那么简单了。
魔族佬早就明白了,杀人是没有用的,伤人最有用。用痛苦折磨这些士兵们的心智、降低他们的战斗欲。
洛洛也明白了。
可是他只是个废柴勇者,什么也做不了。
只能给伤员们讲讲故事,做些心理上的安慰。
短短一个上午,他就快把自己记得的那些格林童话、安徒生童话全都讲完了。
到下午的时候,他正发愁到底要讲些什么,忽然有个瘸了腿的剑士来找他。
“勇者大人……听说您是会写字的,我们想请您帮个忙。”
“求您帮我们代笔写信吧,寄给家里的信。”
那剑士十分卑微地向洛洛恳求着。
洛洛环顾四周,许多双热诚的眼睛都在望着他。
他忽然想起来,王都的剑士学校是不教识字的,或者说这个时代的大部分学院都是不教识字的。
只有魔法师需要学习认字,因为他们要阅读古老的典籍。剑士们只要学会挥舞长剑就可以了。
“以前有位神父帮我们写信。”剑士说,“但他护送遗体回去了,新的神父一直没有来。”
“好吧,我帮你们写。”洛洛坐了下来,拿起了笔。
当初召唤四位勇者过来的时候,由于那个魔法的效果,勇者们自动学会了本地的精灵语等几种语言的书写和阅读方法。
洛洛心想,既然这样,那就力所能及地做些事吧。
剑士准备开始口述内容,一群人拄着拐杖围了过来,都想听听战友要写些什么。
“亲爱的妹妹,你好吗?……我很好。”
这一句“我很好”仿佛用尽了剑士的力气。他停顿了很久很久,才继续往下说。
“上一次写信还是在夏天。”
“现在已经要入冬啦,回家的路是不是被大雪覆盖?”
“我的梦里会梦到家乡的田野,还有那棵大柳树。”
“可是当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只会看见熔岩流火划过深渊的夜空。”
“先前给你写信的时候,我说了谎,我说我在别的城市站哨。”
“我发誓不会再欺骗你了,亲爱的妹妹,可是请你千万别告诉我们的妈妈……其实我在深渊魔域。”
“地底的火山还在喷发,岩浆在流淌,它们是那么近。”
“新兵们又去打仗了。我躺在这里,空气里弥漫着战友的汗臭味。”
(写到这里的时候,旁边围观的人咒骂着那个剑士,可是随后他们决定在自己的信里也写上这么一句)
“我和他们打赌,我会活下来。我会活着回到我们的家乡,回到我们的柳树下,在那里拥抱你。”
“可是请你千万别告诉我们的妈妈,我在深渊魔域。”
“如果家里人问你,关于我的信里写了什么……”
“就随便编一个谎话糊弄一下吧,别让他们担心。”
“现在已经要入冬了啊,我想起小的时候我们一起在庭院里玩雪。”
“回家的路,是不是被大雪覆盖?”
剑士好像哽住了,说不下去了。
后面的人还在等着写家书,每个人都不能占用得太久。
他匆匆地收了信,表示这便算是写完了,然后对着洛洛千恩万谢。
洛洛望着他拄着拐杖、瘸着腿离去的背影,想说些什么但又说不出来。
……
过了两天,出征的战士和魔法师们回来了。许多人身上都挂着伤。
安洁莉娅也回来了。她的左手无力地垂着,眼神中黯淡无光。她被送到了伤兵们所在的临时帐篷里,神官给她重新上了圣水。
“不会有后遗症的,请您放心。”神官说,“神明赐予我们祝福。愿您尽快恢复。”
“安洁。”洛洛见到了她的模样,很是心酸。几乎在那一瞬间,他就明白安洁到底看到了什么、经历了什么。
不需要过多的言语,只一眼就能明白。
“……嗯。”她看到洛洛,眼里噙满了泪水,快要哭出来了。
“不哭不哭,安洁乖乖。”
洛洛抱住了她,就像许久之前的那个农场里的夜晚、她抱住洛洛那样。
“没事的哦。就算不去讨伐魔王也可以的哦。”洛洛把当时她说的话对着她重新说了一遍,拍着她的脊背安慰道,“咱们不去找魔王了,咱们回家,好吗。咱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