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拼命才将这种恶心的感觉压了下去，头却依然昏昏沉沉剧痛无比。

当他挣扎着爬起来的时候，才隐约意识到，这是一个陌生的房间。

宽敞、大气、干净，床头还摆着一瓶盖的药和一杯温水。

许歧花了点时间回忆起昨晚发生了什么。

这才意识到，这里应该是夏婉瑾的家。

昨晚自己已经完全断片了，记不清后面又喝了几杯。勉强能记住的一个画面，就是在下车的时候吐得昏天黑地。

他犹豫了一下，把药喝完之后，又重新躺回了床上。

迷迷糊糊好像又睡了几个小时，再次睁开眼的时候，许歧听到了夏婉瑾轻柔的声音：

“醒了？”

“嗯……”

他勉强睁开眼，直起身子。

“还难受吗？”

“……吃了药好多了。第一次醒来的时候，我差点以为我要死了。”

“不习惯宿醉是这样的。”坐在床边的夏婉瑾翘着腿，起身慵懒地伸了个懒腰，“想吃点什么？我给你点外卖。”

许歧视线惊鸿一瞥，从她轻薄柔顺的黑色吊带真丝睡裙上扫过，便立刻窘迫地移开视线。

“不、不用了，外卖好贵的。”

“可是不点外卖就有一个很遗憾的事情。”

夏婉瑾忽然转过头，小声说：“我不会做饭，家里也没买能吃的东西。”

“那你平时都是点外卖的吗？”

“不然呢？”

那一个月得花多少钱啊。许歧暗暗咋舌。

他和温雨婷一个月顶了天喊两三次外卖。一般还都是两个人中谁有了优惠券没用时。

一个月全吃外卖的话……许歧觉得自己那点稿费全搭上都不够。

“行啦。在姐姐家当然给你包饭咯。”

“你要不知道吃什么，我就给你点和我一样的了哦。”夏婉瑾说着，拿起手机点了半天。

许歧趁这个机会悄悄打量了一下夏婉瑾的家。

好大。光现在躺的客房，都比自己和温雨婷那狭小的出租屋客厅都大。

还是个复式，客厅有个螺旋体通往二楼，沙发对面是一个巨大的落地窗。能看到不少高楼大厦。

宽敞、干净又整洁，装潢简约而有质感，让人看一眼就会心生好感。

许歧不自觉地失神幻想起自己将来和温雨婷住在这样的大房子里的生活。

“对了。”就在这时，夏婉瑾忽然打断了他的思绪。

“我建议你最好看一眼手机。我给你放在你床头充电了。”

许歧想起了什么，立马跑去床头拔下手机。

果然。

好多未接来电，和消息红点。

全部都是温雨婷的。

完蛋。他心里默叹一声，立马打电话打了过去。

其实他压根没打算在外面过夜的。

一开始许歧的想法，只是去小喝几杯，陪夏婉瑾聊聊天，聊聊新书的思路和灵感。

他根本没想到自己一喝就直接停不下来了。

后面已经完全没有意识了。就算想回家也回不去了。

等待接通的时候，许歧心里无比忐忑。他知道温雨婷肯定很担心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昨晚的事情。

很快，电话接通了，电话那头传来了温雨婷熟悉的声音：

“阿歧？你醒了？”

“嗯……婷姐，我——”

“醒了就好。你都不知道昨晚上给我吓死了。”

电话那头，温雨婷的语气带着一丝埋怨，还有一点点不易察觉的委屈：“下次你说要跟朋友去喝酒的话，提前跟我说一声嘛。”

“我、我本来想着少喝一会儿就回去的，估计还要在你下班之前，就没说……”

许歧知道终究是自己理亏，最后还是愧疚地小声说：“对不起。”

“算了算了，醒了的话就早点回来吧，用我去接你吗？”

许歧刚打算开口，扭头看见了夏婉瑾含笑的眼神，以及她做出的口型“我送你”，便低头回复：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行，早点回来哦多休息一会儿。你今天下午的班我替你去了。”

“诶？不用，我一会儿吃点东西直接去——”

“行啦！”电话那头，温雨婷略带责备地娇嗔起来，“喝多了有多难受姐又不是不知道。你回来赶快休息就行了。”

许歧还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敛入沉默。

挂了电话之后，身后响起夏婉瑾玩味地声音：

“你姐挺关心你的嘛。有个这么温柔贴心的姐姐，真让人羡慕。”

许歧拿着手机呆立了好久，才轻声说：“不是亲姐。”

“那是什么？女朋友？”

“婷姐是我的合租室友。”

“室友啊~”夏婉瑾忽然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

她坐在沙发上绑起了头发，语气轻佻：“我要是也有一个这么关心我的室友就好了。”

“往后我就什么都不用操心了。饭让他给我做，喝多了喊他来接我回家，生病了让他照顾我，平时有什么小情绪还要他主动关心我……”

“……你这不就是男朋友吗？”

“对啊。”夏婉瑾朝他眨了眨眼，“这不就是女朋友吗？”

许歧呆了一下。

他知道夏婉瑾在说什么。

她也不是第一个说自己和温雨婷像情侣的人。

只是直到现在，许歧都很难解释自己和温雨婷的关系。

不是男女朋友。但好像比男女朋友还要亲密。

而且很奇怪。每次谈论起这样类似的话题，许歧甚至都感觉不到害羞之类的情绪。

好像这对他和温雨婷来说，已经是很稀松平常的事情了。

“我们……确实只是普通的室友关系。”

许歧坐在沙发上，自言自语一样呢喃着：“而且，情侣这种东西对我们来说，就像是完全不必要的枷锁一样。”

多了这枷锁，只会多出一些毫无意义的负担。

没有这层枷锁，也完全不会影响两个人彼此依偎的生活。

夏婉瑾静静侧着头听他讲述着。

她的眼眸好像也恍惚了一瞬间，不知道看到了什么样的画面。

“真好啊……”她微不可查地念了一句。

“什么？”

“说实话。我还挺羡慕你们这样的关系的。”

她支起身子，惬意地摇晃着那双修长好看的腿：“爱本就该是这样。”

“不是枷锁，而是陪伴。”

“可惜现在大多数的人，已经习惯了以爱的名义，将枷锁套在另一半的身上。”

只要求对方付出。从未想过回报。

亦或者单方面的付出一切来自我感动。

不管是哪种，都不会让人感受到喜欢一个人的温暖，只能感受到无尽的疲惫和痛苦。

偏偏被偏爱的那一方，还永远喜欢站在制高点声泪俱下的控诉。

“像你们这样简单又坚固的关系，也不是每个人都能拥有的呢。”

许歧从没想过那么多。

和温雨婷在一起的一切，都像是注定好一样自然。

两个人谁都没有刻意去维系过彼此的关系。但好像从来都没有起过矛盾。

“她给我打电话的时候……你接了吗？”

“是啊。主要我看她的样子，不报个平安怕是要报警了。”夏婉瑾狡黠地朝许歧眨了眨眼，“你不会怪我吧？”

“当然不会，我还要谢谢你呢。”

许歧叹了口气：“你不替我回个消息，她估计真要担心一整晚了。”

“下次我绝对不能再喝这么多了。”

“怪我。下次会看好你，不让你喝那么多的。”

夏婉瑾顿了一下，又转口道：“不过也说不好。有的时候兴致上来了，确实很难控制得住。”

“等下次我喊你喝酒的时候，我们都监督好彼此吧。”

还有下次啊。许歧默默叹了口气。

不过他也确实并不讨厌昨晚的气氛。

不得不承认，酒精是一种一旦体验到它的快乐，就会很快沉迷爱上它的东西。

夏婉瑾说得对。酒精的确很有助于寻找灵感。

——

——

外卖来的时候，许歧才发现原来夏婉瑾点了整整一大袋子的日料。

除了用来暖胃的拉面，还有好多生鱼片和刺身那种看起来就很贵的东西。

许歧一开始以为，可能是夏婉瑾的饭量比看上去窈窕的身材要大的多。

结果最后两个人吃完了拉面，草草吃了点寿司就饱的差不多了。

“好浪费啊……”许歧只敢在心里小声嘀咕。

夏婉瑾倒是没有丝毫心理负担，好像已经很习惯这样吃一半剩一半了。

“还剩好多寿司和刺身，给你装起来回去和你姐姐享用吧。”

许歧怔了一下，有些不知所措。

“真的可以吗？”

“有什么不可以的？你应该不是那种会计较剩菜剩饭的人吧。”

许歧当然不会计较。都是吃中午剩下的饭，自己可从没吃过这么豪华的剩饭。

吃完之后，夏婉瑾又开车将他送回了家，一直目送着他上楼。

趴在方向盘上，她忽然觉得有些茫然。不知道该去哪里。

许歧走了之后，她又开始不想回到那个空荡荡的房子里了。

可她其实还有该做的事情。

还要去银行给家里打钱。

还要去码字，顺便看看昨天评论又有多少条骂自己的言论。

还要去应付编辑修改自己后续剧情的要求。

快乐好像只短暂的停留了一小会儿。

当许歧离开的那一刻，这些如同蚊子一样嗡嗡作响的东西全部一股脑涌了上来。

夏婉瑾已经开始期待下一次喝酒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