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府大门口。
门房热情的跟林寒涧打了招呼,又略带狐疑的看了看燕晴。
林寒涧笑道:“这位是常威常公子,是我和你家公子的朋友。乐天呢?”
门房冲着燕晴施了一礼,又对林寒涧说道:“回林公子的话,我家公子正在后花园中会客。怕是不太方便……”
“哈!会什么客,不就是相亲吗?我倒是要看看是什么样的大家闺秀,如此痴迷乐天,竟是远道而来昭和相亲。”说着,林寒涧便迈过了门槛,见门房跟来,又道:“你不必跟着,也莫要知会乐天。”
石林两家,算是世交。
所以林寒涧在石府,是一点儿也不见外。
“这个……林公子……”门房很是为难。
林寒涧有些不悦,脸色一寒,道:“怎么?你有意见?”
“不敢不敢。”门房吓了一跳,赶紧后退了一步。
林寒涧这才又对燕晴笑道:“走。”
燕晴兴冲冲的跟上,对林寒涧道:“很凶嘛。”
“哪里。”林寒涧道:“这些杂役,都是欺软怕硬的。你越是好说话,他们便越是蹬鼻子上脸。啧,我发现啊,这人呢,若是做了大官,大多脾气很好,待人亲切。反倒是那些有点儿权力的小人物,以为自己了不得了,便最是喜欢仗势欺人。”
燕晴哈哈一笑,说道:“你怕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
“做了大官的人,不是因为脾气好,修养好,所以待人亲切。”燕晴的身份地位,接触过不少朝廷官员,自是十分了解。她笑着说道:“他们只是不再需要用表面的恶毒狠辣来彰显自己的权威罢了。”
林寒涧闻言,呆了呆,点头道:“兄弟这话说的……还真是有道理。仔细想想,倒真是我误会了。”笑了笑,又道:“我与乐天乃是发小,石伯伯亦待我如子侄,算是石府半个主人的。到了这里,不必拘谨。这边……乐天原本说打发了那女子便去酒肆,如今耽搁至此,难道是情投意合,难舍难分了?”
“嘿,他相亲,你这么高兴做什么。”燕晴打趣道:“莫不是试图掩饰心中酸楚?”
林寒涧哈哈一笑,未及说话,迎面遇到石府丫鬟。那丫鬟确有几分姿色,见到林寒涧,略带羞怯的颔首见礼。林寒涧问道:“依依姑娘,你家公子在后花园中吧?”
那被林寒涧唤作依依的丫鬟点头道:“是的,婢子刚奉了茶,此时应当正在指导李小姐弹琴。”
“嗯,好。”林寒涧带着燕晴继续往前走,一边走一边说道:“这李家的千金倒是有些手段,知道乐天对音律痴迷呢。不过,怕是到底还是失算了。”
“此话怎讲?”
“乐天此人,最是反感别人投其所好了。”
“嘁,难道非要给他脸色才行?”燕晴笑问。
“哈哈,不好说。”二人说说笑笑,进了石府后花园。
远远看到池塘对岸凉亭下的一男一女,林寒涧做噤声状,指了指一旁小道,带着燕晴溜了过去。绣娘跟在后面,不屑于躲躲藏藏,因为觉得太过可笑幼稚。可总也不好被石乐天发现了,那岂不是扫了林寒涧和燕晴的“雅兴”?
也是无奈,只得学着二人,猫着腰快步而行。
往前没多远,便是一处三连的假山。
假山背后,就是那座凉亭。凉亭倚着假山而建,乍一看,好似山中亭台一般。
林寒涧指了指两座假山的缝隙,那里有条不太起眼的缝隙。燕晴凑了过去,透过那缝隙看去,脸上乐开了花。
此处距离石乐天和那李小姐很近,若非假山隔着,便好似同在凉亭中一般。如此近距离的偷窥,莫名让燕晴心中亢奋不已。
正当此时,那李小姐站起身来,靠近正在看着一本古朴琴谱的石乐天身边,柔声说道:“乐天你看,这里……这一段,我琢磨许久,始终不太明白。”说话间,身子竟是几乎贴在石乐天身上。
石乐天皱了皱眉,竟是十分不解风情的往一旁挪了挪,声音略带冷漠的说道:“这段倒是不难,只是介绍基本指法而已。”
燕晴看在眼里,不由的撇嘴,暗忖这石乐天不懂情趣。所谓有花堪折直须折,装什么正人君子呢?如果换做是自己,定然……正想着,耳畔传来呼吸声,转脸看到了近在咫尺的林寒涧的脸。林寒涧正努力通过假山缝隙往外看,同时还拿手轻轻推了推燕晴的肩膀,示意她往一旁靠靠。
燕晴很是不满,给了林寒涧一个白眼,又推了他一下,指了指另一侧。
地方实在是狭窄,燕晴的另一侧已经靠着假山了。
林寒涧又往下按了一下燕晴的肩膀,燕晴心领神会,蹲了下来。
两人一个蹲着,一个站着,趴在假山缝隙处偷窥起来。
绣娘独自站在外面,看一眼几乎贴在一起的二人,嘴角一撇,无声一笑,背过身去,抱着胳膊望着天空,呆滞片刻,神色间竟是多了一分落寞。
看到林寒涧与燕晴的亲昵,竟是让她触景生情,想起了十五年前的往事。
那个时候的她,如燕晴这般年纪。
只是,此时的燕晴,身份尊贵,前途光明。而彼时的自己,却是寒酸落魄,穷途末路。
彼时的那个他,也不是林寒涧这般的富家子弟。
过得片刻,竟是响起琴声。
那李小姐说是“献丑”,更希望石乐天能指教一二。
石乐天还记得与林寒涧有约,想要拒绝,可那李小姐竟是双目微红,泫然欲泣。
想到李小姐大老远的跑来,石乐天也是心中有亏,只得耐着性子听李小姐“献丑”。
一曲终了,石乐天自要“指教”一番。
提及音律窍诀,石乐天滔滔不绝,说了许久。
燕晴对这个话题没什么兴趣,听得都要犯困了。蹲的久了,双腿也有些麻了。想要活动一下,却因为空间太小,碰到了背后的林寒涧的双腿。她也是实在不自在,竟是往后仰了一下身子,把林寒涧当做了椅子的靠背,靠在他腿上休息。
林寒涧愣了一下,低头看了看燕晴的脑袋,讪讪一笑,继续偷窥了一会儿,忽然起了童心,膝盖往前顶了一下,把燕晴的身子顶的晃了晃。
燕晴仰头,瞪了林寒涧一眼,往后使劲靠了一下。
林寒涧却又是顶了一下。
这一下,用力大了些。
燕晴的身子晃动的幅度也是更大,以至于脑袋都跟着晃了晃,竟是差点儿撞到林寒涧下身。她倒是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只是觉得林寒涧有点儿幼稚。不过,被膝盖顶着后背,倒是挺舒服的,好似捶背一般。
于是,燕晴又往后靠。
林寒涧又用膝盖顶了一下燕晴的背。
燕晴的身子前后摇晃着,脑袋也好似拨浪鼓似的晃来晃去,一副要死不活的贱样儿。
林寒涧脸上洋溢着笑,低头看着燕晴,竟是顾不得去偷听石乐天跟李小姐在聊些什么了。
假山的缝隙外,绣娘回头看了一眼二人,竟是有些哭笑不得。
好吧,虽然很幼稚。
但是……
这个林寒涧,有前途!
若无意外,这般发展下去,那魏庆书就可以把官帽染成绿色的了。
——想到意外这个词,绣娘又不由苦笑。
似乎但凡与燕晴沾边儿的事情,往往就会有很多意外。
绣娘正思量着,忽然间心神一紧,猛地转脸,看向不远处石府内的一处高台。
那是一处类似于陈王府芬芳楼一般的楼台,虽没有芬芳楼高,却也是这石府之中最高的地方了。那高台顶层的围栏边,一个年轻英俊、气质不俗的男子,正背着手,嘴角带着笑,朝着这边望来。
那男子冲着绣娘笑着点头致意,之后转身,消失在高台上。
进了高台内,男子冲着坐在桌边喝茶的县尉石易笑道:“大人,看样子,公子与李小姐,相谈甚欢呢。”
石易却是苦笑,摇头道:“剑先生初来石府,不了解内情啊。我那个儿子,是不会喜欢李家小姐的。相谈甚欢?只是出于礼节,刻意隐身罢了。”
“哦?为何?”剑先生道:“那李家小姐,温婉贤淑,又十分喜欢公子,不在乎女子矜持,百里赴约。若是能成就姻缘,岂不是一桩美谈?”
“呵,为何?”石易有些讪讪,说道:“因为那李小姐的父亲,是个贪官;她的兄长,又是个酷吏!乐天平生最恶之人,便是如他父亲我这般的贪官酷吏!”又苦笑一声,道:“行了,你也别看了。若是被乐天发现,定要跟我发脾气了。”说着,石易起身,又道:“走了。魏庆书要整修河道,我若是不去给他添点儿麻烦,怕是秦王便要给我添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