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儿是越来越热了。

不论是晚上还是白天,几乎不能动弹。

只要稍稍运动一下,就会满脸满身的臭汗。

燕晴原本是想要出门散散心,舒缓一下《天姚诀》导致的复杂心情。未成想热成了狗,心情反而愈发恶劣了。就算是喝下一碗君安客栈中号称对祛暑降燥有奇效的凉茶,亦不见什么效果。

燕晴很不痛快,便好似到了岁数的女子一般,胡乱发起了脾气。但见她直接将桌上的茶壶拿起,狠狠的丢在了地上,摔了个稀碎。

一旁食客俱是被这边动静吸引。

客栈掌柜更是惊讶的看过来,忙匆匆上前,拱手见礼。“这位客官,可是小店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

燕晴大喇喇的坐在椅子上,一只脚踩着板凳,黑着脸问掌柜。“你是这君安客栈的掌柜啊?”

“是的。客官有什么吩咐?”

“我来问你,听说你们这里,有在售卖五良液?”

掌柜的微微一怔,人老成精的他没有立刻回话,而是上下打量着燕晴。

眼前这女子,有着倾国倾城的长相,却穿了一身男子装束。大咧咧的没什么规矩,还十分嚣张……

身边还跟着一个沉着冷静,长相漂亮,年近三十的仆妇。

这一切,很符合一个人——南平郡主。

莫非此人便是传闻中的南平郡主?

怪不得一大早的就有乌鸦在客栈的屋檐上叫唤呢。

这尊瘟神怎么来了?

若是被她得知东家收买了酒庄的工人,偷偷的售卖五良液,岂不是要把店给砸了?

或许她便是已经知道了,所以才来寻衅?

心思急转,掌柜的笑着说道:“客官怕是找错地方了。小店可没有五良液售卖。”

“是吗?”燕晴眯着眼睛,冲着掌柜甜甜的笑。“若是被我找到了呢?”

掌柜的年纪一大把了,吃过的盐比燕晴吃过的米还多,倒是没有被燕晴笑里藏刀的表情给吓到。他呵呵一笑,说道:“不敢欺瞒客官。那五良液,是南平郡主殿下的酒,鄙店可拿不到。不过,小店中倒是也有一种美酒,比之五良液,倒也不差。”

“哦?什么酒,还能跟五良液比?”

“不敢比。”掌柜的笑道:“我家这酒,名叫四良液。比五良液,差了点儿,但也是极好的。客官若是有兴趣,小老儿可以送客官一壶尝一尝。”

四良液?

扯淡呢?

燕晴哈哈大笑,“好!拿来!我尝尝看!”

掌柜的朝着店小二招了招手,又使了个眼色。

那店小二略作迟疑,还是去了后厨,不消多时,端来了一壶酒,给燕晴倒上。

燕晴品了品酒,登时怒了。“这是四良液?这明明就是五良液兑了水!老东西!你可知我是谁?敢诓骗我!不知道马王爷几只眼啊?信不信我砸了你这破店?”

掌柜的吓了一跳,忙道:“小老儿眼拙,不知客官是?”

“我就是南平郡主!”燕晴道。

“哎呀!原来是殿下大驾光临。”掌柜的赶紧深施一礼。

“行了!你再跟我说说,你这酒,是四良液,不是五良液?”燕晴眯着眼睛问掌柜的。

掌柜的呼出一口气,缓缓说道:“殿下,小老儿不敢诓骗您。这确实是四良液。嗯……啧,这样,殿下,您看,总不能与您那五良液口味相近的,便就是五良液吧?您虽然贵为郡主,却也不能无凭无据的便要砸了小店吧?殿下身份尊贵,定然不是不讲理之人,对吧?”

“你!——”燕晴张了张嘴,竟是无言以对。

周围那么多人看着,总不能真的“不讲理”,而且,燕晴自问从来也都是个讲理之人。

“呵呵,殿下,四良液已然上来了,您看要不要再点几个小菜?”掌柜的说道:“小店虽然不大,但大厨的厨艺也还凑合,最拿手的是西渡的三宝饭……哎?殿下?走啊?小老儿恭送殿下。”

燕晴快步走在大街上,一脸平静的沉默着。

绣娘问:“我还以为你要砸了那店呢。”

“砸它作甚。”刚才还怒气冲冲的燕晴竟是咧嘴笑了。“走,去酒庄,让旺财加紧赶工。咱们酒庄,很快就要正式营业了。”说着,又想到那掌柜胡诌的“四良液”的名字,噗嗤一声又笑了。“四良液嘛,不错。再来个三良液、二良液什么的……不错,不错。”

绣娘看了一眼喜笑颜开的燕晴,回想了一下燕晴在客栈里的言行,恍然大悟。“你故意的?就是要他们偷偷的拿酒,又光明正大的售卖?”

“对。”

“呵,为何这么麻烦?五良液味道极好,直接售卖,也是一样的。”

“不一样的。”燕晴道:“只有难得的,才是最好的,也能更快更好的起到宣传作用,这叫饥饿营销。你不懂。嗯……其实呢,这世间道理,都是相通的。饥饿营销呢,就好比男子与妻妾。正所谓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越是偷不着,越是觉得极好。”说到此,又联想到自己的现状,燕晴有些悲催地说道:“能偷到,却不能用……更会觉得其事妙不可言。”

绣娘对于生意,是一窍不通的。不过,听燕晴说的玄乎,仔细想想,似乎也不无道理。再看燕晴那一脸遗憾、惋惜、悲痛的模样,竟是忍不住想笑。可一想到燕晴“偷到”的是自己,便笑不出来了。

经过县衙的时候,绣娘往衙门里看了一眼,问燕晴:“魏庆书的事情,真的不管不问了?”

“什么事?”

“兴修水利定然不会太顺畅。石易难为他的那个老妪的案子,也不知道结果如何了。如今,石易又认为他与翠娘有染,对他更是恨之入骨。昭和三友之中,除了那县丞赵迁,剩下俩,可算是被你们夫妻俩彻底得罪了。”

燕晴却是心不在焉的嘟囔道:“说起石易……他儿子石乐天跟林寒涧有没有在山上发生点儿什么?啧啧,要不,抽空去拜访一下石易,顺便问问石乐天跟林寒涧的感情进展?”说到此,又想起了万倩儿,燕晴笑道:“好几天没见万倩儿了。那小妮子挺腹黑的,有空了得去逗逗她。”

显然,燕晴对绣娘提及的魏庆书的麻烦事,是一点儿也不关心。

溜溜达达进了酒庄,燕晴刚要跟旺财交代事情,却见一人扑通一声跪在了自己面前。

定睛看去,竟是那毛贼。

没等燕晴问话,那毛贼竟是咚咚咚的磕了几个头,之后又满口尽是“殿下风采愈发迷人”之类的阿谀奉承,待看到燕晴脸上笑意浓浓,又肃容道:“殿下!小的认真反省过了!以后便跟着殿下鞍前马后,赴汤蹈火。有任何事情,但凡小的能办的,殿下尽管吩咐,小的就算肝脑涂地,绝不……”

“行了行了,还表忠心了?腻不腻歪?”燕晴十分鄙夷的笑着,说道:“你这种人,说话跟放屁似的,不能当真。”

“殿下!小的发誓,小的对殿下绝对忠心耿耿!”

“啧啧啧。”燕晴撇嘴,懒洋洋的问道:“说吧,遇到什么难处了?”

毛贼听到燕晴这般问,犹豫了一下,哭丧着脸说道:“殿下,实不相瞒。自打小的按照殿下吩咐娶了翠娘,小的是门儿都不敢出了。小的听说,县尉石大人要把小的剁碎了喂狗呢。这些天来,小的和翠娘就没敢离开酒庄。”

“哦?是吗?”燕晴又笑了起来,似乎对此并不意外。

毛贼有些讪讪,迟疑了一下,说道:“在这昭和县,县尉石易要对付小的,实在是太简单了。倘若小的想活命,自然也就只能紧紧抱住殿下的大腿了。”

燕晴笑的更开心了。“抱我大腿啊?可以。不过呢,想抱我大腿的人可多了,也不是谁都能抱的。”

毛贼呆了呆,又是磕头:“愿为殿下效死!”

“嘁,因为怕死而投靠我的人,又怎么可能为我效死?”

“呃……愿为殿下效犬马之劳。”

“得,先滚一边去吧。”燕晴说着,抬脚踹了一下毛贼的肩膀,之后不再理他,看向旺财,说道:“旺财,来,给你交代点儿事情。”

燕晴把旺财拉到一旁,低语一阵,这才带着绣娘离开。

杵在酒庄门口,燕晴四下里看看,想着是先去会会石乐天,还是先去找万倩儿,又或者去林家瞧瞧林寒涧。

可思来想去,想到自己不能碰女人,又对男人没兴趣……

顿时兴致索然。

天儿也热,回家凉快去吧。

到了家里,燕晴还没进屋,遇到了来福。

来福笑嘻嘻的凑过来,“殿下,跟您说个好消息。”

“啥好消息?”

“魏大人现在是顿顿肥肉,要不了多久,定然能长胖了。”

“唔,算不得好消息。”燕晴情绪低落,有气无力的回道:“又不是猪,胖了能换钱。”说罢,径直进了屋。

独自躺在床上,想着《天姚诀》带给自己的纠结人生,竟是啼笑皆非。

连着许多天,燕晴的心情都不太好。

就连每日坚持的晨跑和健身也放弃了。

甚至出门寻衅滋事这种她最喜欢做的事情,也失去了兴趣。

慵懒的躺在胡床上发呆,成了她的日常。

这一日,听旺财说她之前交代的事情都办妥了,心情这才好了一些。

心情一好,兴致就来了。

燕晴决定先去万家寻万倩儿。

精心打扮一番,再带上绣娘,叫上来福,正要出门,却注意到来福看自己时的眼神有些古怪。

“殿下。”来福的视线在燕晴胸前瞄了一下,又赶紧移开。“您这……咳……垫点儿东西,以掩人耳目,倒也挺好。只是,您垫的东西是不是越来越多了?”

……

临关外。

已然出了临关的宋王府队伍,寻了处山林休息。

对武学极度痴迷的状元公正缠着宋王府的教头聊着练武心得的时候,一眼瞥见从帐篷里走出来的兰阳郡主,不由的愣住了。

但见兰阳郡主原本洗衣板似的身材,竟是变得凹凸有致起来。

注意到状元公诧异的眼神,兰阳红了脸,恼羞成怒道:“看什么看!”

状元公有些尴尬的低下头。

教头也很不自然的行了一礼,转移了视线。

兰阳堵着气,纠结了一阵儿,又道:“已经出了临关,再过些日子,便到昭和了。南平那个小贱人,定然又要嘲笑我的身材。我便……我就……我只是塞点儿布,蒙她一下而已!”说着,脸色愈发红了。“先提前适应一下!就是这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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