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来楼虽然坐落在距离春满园不远的同一条街上,却并非如春满园那般“主打享乐”。
正门两侧的对联,厅内挂在墙上、随处可见的诗词,甚至是文雅古朴的装修风格,都足以证明烟来楼的主人,比春满园的老鸨体面、文雅许多。至少,更喜欢附庸风雅。
也正因此,每逢诗会、年节相聚之类,大多昭和人,都会在烟来楼举行。当然了,烟来楼其实也不是什么干净地方——只是比之春满园,更高级一些,也更贵一些。
贵呢,也自有贵的道理。
比如这里的姑娘,整体上就比春满园高了一个档次。不仅仅是姿色,还有才华气质。在烟来楼谋生的姑娘,俱是精通琴棋书画,言谈举止之间,如大家闺秀一般。而不像春满园里的姑娘那样喜欢坐人大腿上腻歪。
就连端茶倒水的小仆娘,都带着一股子书香门第的气质。
“贵人是初次光临烟来楼吧。尝尝我们烟来楼独有的云香白茶。此茶提神解渴,美肤养颜,许多贵人都……”
“妹子。”燕晴打断了小仆娘热情的介绍,朝着一旁雅间努了努嘴,“这雅间里的美女,是哪位?”
小仆娘看了一眼那闭着的房门,笑道:“贵人莫怪,掌柜的立了规矩,但凡与客人有关的问题,不便透露。”说罢,小仆娘将倒好的一杯茶放在燕晴面前,之后依旧保持着微笑,欠身离开。
燕晴皱了皱眉头,对绣娘道:“掌柜的?就是老鸨吧?”
绣娘道:“烟来楼的东家,不认为自己干的是青楼生意,老鸨自然不能叫老鸨了。”说着,看一眼一旁雅间的房门,语重心长的提醒道:“可不能乱来啊。”
燕晴干笑一声,道:“我知道,我就是随便问问。”挠了挠头,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又嫌弃的把茶杯放下,撇嘴道:“我还当是什么好茶呢。”
“这种小城,又能有什么好茶?”绣娘说罢,听到楼下有人说话,看了一眼,见几个书生模样的年轻人,说说笑笑的走进厅中,便道:“开始来人了。”
燕晴心不在焉的瞥了一眼楼下,又把视线转向了一旁的雅间房门。似是怕被绣娘发现了异样,又把视线转向楼下,片刻,却又不自觉的瞄一眼那房门之处。
绣娘是内家高手,六识敏锐。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燕晴飘忽不定的眼神。
过不多久,之前从那房间里出去的丫鬟回来了。在她推开房门的那一刻,绣娘看了一眼房间里坐着的女子,又看了一眼盯着那女子发呆的燕晴,心中不由的一紧。
略作迟疑,绣娘低声提醒燕晴:“你的一次行差踏错,就可能要了晋王府中许多人的性命。”
燕晴的脑袋飞快的转到一旁,呵呵的干笑:“干嘛忽然说这个,我一直很小心的。”
绣娘暗暗叹气,眉头不经意的皱了一下。
她真的很想告诉燕晴:修炼《天姚诀》,最忌讳的,就是情窦初开!一旦动了真心,甚至破了童子之身,这十多年的心血,就会彻底付诸东流了!
然而,她知道,自己什么都不能说。
至少在燕晴无法放弃修炼《天姚诀》之前,什么也不能说!
绣娘又看了一眼楼下。一个锦衣公子从外面进来,走向先前进来的几个书生面前,笑着打招呼。想了想,绣娘说道:“这是哪家的公子,倒是算得上风度翩翩。”
“哪个?”燕晴对风度翩翩的公子不感兴趣,但绣娘既然提起,自然十分好奇。这么多年来,绣娘可是从未主动夸赞过哪个男子呢。“咦,也一般嘛。”她顺着绣娘的视线看过去,立刻就做出了评价。“就是穿的漂亮而已吧?瞅瞅那张大饼脸。”说完,还不忘挖苦绣娘:“我才知道,原来你喜欢脸大的男子啊。”
绣娘笑了笑,说道:“总比你家魏庆书强多了吧?”
“呃,那倒是。”
“后悔了吧?”绣娘道:“当初你若是把状元公抢过来,至少……看着也养眼,对吧?”
燕晴哈哈一笑,说道:“这话倒是不假。到时候,再给状元公穿上衫裙,便更养眼了。嘿嘿……”她的笑容,忽然变得猥琐起来,身子往后靠了靠,凑近绣娘,低声说道:“也就是绣花枕头罢了。据说,男子的鼻子,决定了那儿的大小。状元公的鼻子,可是很小的。啧啧,可怜的兰阳。”
绣娘不喜欢燕晴这种猥琐的模样和言语。不过,让她脑子里多点儿这种龌龊事儿,以免去想女子,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略作迟疑,绣娘道:“没有证据的事情,不要乱说。我一直认为,这世间很多事情,没有亲眼所见,便不能完全相信。有时候,即便是亲眼见了,也做不得准。”
“嘁,不必亲眼所见,等哪天兰阳来了,我问问便是。”燕晴嘿嘿的笑着,“说不准状元公真是女扮男装,兰阳还是完璧呢。”
绣娘道:“兰阳虽然性子活泼,却不似你这般没脸没皮。关于大小的问题,你问她,她又岂会搭理你?”
“这话倒是没错。”燕晴道:“总不能真扒了状元公的裤子瞅一眼吧?”说到此,燕晴忽然心念一动,捏着下巴,猥琐的笑着:“好像也未尝不可。说不准,会有大发现!比如……他不是小,而是没有!哈哈哈!”
绣娘微微一笑,觉得诱导燕晴去想男人,才是正道儿。略作沉吟,又道:“魏大人的鼻子,倒是不小。”
“还好吧,中规中矩。”燕晴说罢,愣怔了一下,回头抬眼,看着站在身后的绣娘,笑问:“绣娘,为何忽然提及魏庆书的鼻子呢?难道说……你对他有什么想法?”
“你的夫婿,我没兴趣。”
“嗐,咱俩谁跟谁啊。”燕晴笑嘻嘻的说道:“你若是喜欢,我把他送给你了。不过呢,我觉得吧,还是得验证一下,万一‘鼻子测量法’不准呢?哈哈哈。”
绣娘道:“也可以。那哪天你把他灌醉了,帮我验证一下吧。”
燕晴听到这话,脸上的笑容微微僵硬了一下。审视着绣娘,好似在看一个陌生人。“咦?平日里一本正经的绣娘,今日里怎么这么……这么不羁了?”
“近墨者黑。”绣娘道。
“嘁,我这么正经一个人……”燕晴胡扯的话说了一半,听得楼下响起乱糟糟的声音,好奇的转脸看过去。
楼下,又来了两个衣冠楚楚的年轻人。原本早早到场的几个书生和那锦衣公子,竟是从座位上起身,笑着迎了上来。听他们说话,方知新进来这二人,是昭和县有名的才子。更难得的是,这二人不仅有才,长得也是相貌堂堂。看那身上衣着,家境应该也不一般。
“什么来头?”燕晴低声问。
绣娘回道:“正在与众人说话那个,是县尉石易的儿子。另一个,是城中首富林家的大公子。林家与周家,是表亲。不过,两家的关系……若是周家也来了人,怕是有热闹看了。”说罢,苦笑一声,道:“所谓亲人,若是闹翻了,比之仇人相见,更要眼红。”
燕晴倒是没有在意那林公子,只是盯着石公子,咂舌道:“石易那死胖子,还能生出这么俊俏的儿子呀。是不是亲生的?可别被人戴了绿帽子也不自知。唉,看来哪天得行行好,帮他们石家父子,做个滴血认亲才行。”
绣娘讪道:“我记得早年间你就说滴血认亲是扯淡来着。”
“哈哈,是啊。”燕晴道:“关于滴血认亲的桥段儿太多了,所以我曾专门做过研究。我觉得吧,血不相容,也挺好的。”说话的时候,燕晴依旧盯着那石公子,眼神里明显不怀好意。
那石公子与人客套了几句,一抬眼,便看到了楼上凭栏而坐的燕晴,竟是一时愣住。
周围的喧嚣,好似一下子消停了。
眼前的画面,唯有那正朝着这边看来的女子。
好漂亮的女子!
脑海中,不由的蹦出一首古诗来: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那精致的五官,配上玉琢般的脸蛋儿,简直犹如仙子下凡一般。
特别是那深邃明澈的双眸,带着一丝狡黠的美。
上扬的嘴角,似乎一直在笑,让人莫名感觉亲切暧昧。
正在石公子发呆之际,他一旁的林公子问了一旁掌柜一句:“万家小姐来了吗?”
那掌柜笑着回道:“来了,在莲花阁雅间呢。”
林公子一笑,对石公子道:“石兄,先上楼?”
石公子回过神来,随之一笑,道:“林兄请。”说罢,又瞥了一眼二楼的燕晴。
此时,燕晴已经并未朝着这边看来。却不知她正在跟身后的仆娘说些什么有趣的事情,脸上的笑容,如此的天真烂漫,又摄人心魂。
“听说最近万小姐有些烦心事。”林公子一边上楼,一边低声说话,“似乎与那南平郡主有关。”
“哦,我听说了。”石公子心不在焉的回了一句:“南平郡主杀了万大人的坐骑,还做成了什么烧烤,请万大人吃。万大人心情不好,万家自然家宅不宁。”
楼梯不高,几句话的时间,便上了楼。
二人朝着莲花阁雅间走来。
燕晴便刚好坐在莲花阁前的雅座上。
石公子看向燕晴,见她也正看过来,顿时有些慌乱的下意识的避开了视线。眼角的余光瞥到燕晴依旧在看着自己,不由的有些心慌意乱。
好在距离不远,几步路便到了莲花阁前。
林公子上前叩门。
石公子背对着燕晴,手心里竟然都是汗渍。
隐约之间,石公子还听到了燕晴与绣娘的小声对话。
“还别说,长得还行,而且还文质彬彬的。”燕晴嘀咕道。
绣娘道:“看上了?”
“哈!我……”
后面的话,石公子没有听清楚。因为房门打开,林公子跟屋中的万家小姐说话的声音太高了。石公子心有不满的瞪了林公子一眼,颇为嫌弃他咋咋呼呼说话的毛病。
二人进了屋,丫鬟带上了门。
燕晴有些哭笑不得,“听他们说话,那屋中女子姓万?该不会是万盛的闺女吧?”
绣娘笑而不语。
燕晴干笑一声,道:“肯定不是亲生的!看来滴血认亲的桥段儿,有必要重复两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