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中小道,一辆奢华马车缓缓前行,马四蹄漆黑,鬃毛油光发亮,称得上良驹。马夫是个沉默寡言的精壮汉子,握着挥鞭默默观察着四周。
车厢内共三人,侍女面无表情,姿态端正如毫无生机的人瓷般坐于角落,她身边落座一位红毛白脸小宦官,正看着一封两个时辰前发出的密信,脸上阴沉如水。
“姿琮。”
对面,独享着大位的俊俏公子哥任由一头暗红长发倾泄在身上,他托着腮双眸微睁,单薄双唇轻开道:“出何事了?”
访访半晌。
姿琮放下手中信轻声道:“禀殿下,货...被劫了。”
...
这公子哥儿正是当今离京太子,公孙厌。
公孙厌听罢,稍稍低下头去,周围陷入一片死寂,气氛好像瞬间落到了冰点。
他顷刻又抬起了头,面无表情望向姿琮:“谁接的货?”
“阴不为,元婴中期...身份干净。”姿琮懂公孙厌的规矩,语气毫无波动轻声说,“阴不为家中还有位母亲。”
“杀干净。”
“是,殿下。”
...
“现场可有蛛丝马迹?”
“禀殿下,当初那虎豹镖局精锐出荆城时,据身居荆城的暗蛛报告,当时出城镖师一共十五人...”姿琮细细回想道:“但现场只有十四具镖师尸体...”
“那镖队里有人被调包了?”公孙厌沉着脸说。
若真如此...会是谁在暗中作梗?难道是丁家人?
...
知道公孙厌下江南的人或许不少,大多数人觉得是来凑凑围剿那前朝余孽的兴,而真正知道他公孙厌为何下江南的人却一手数的过来。
当初魏夏大将军姜丁霜将女儿姜娴转出齐云山后便差人秘密送去了江南某个兄弟的家族,改名丁闲,身份天衣无缝没一人察觉,而后丁闲名震离京,最后成了离京国师,她所在的家族自然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她在丁家内部的影响力之大以至于后来整个丁家虽然她丁闲不是家主,但她说的话比家主分量高不知道多少。
而江南丁家当今这一代家主丁茅乾命数已尽,留下一女一男,一位叫丁书婉,一位叫丁真,其中丁真来历隐晦,是丁茅乾早年抱来的孤儿,武道根骨极佳。
公孙厌那秘密安插在丁家的人与那丁家家主丁云在世之际抱来的丁真俨然已经自成一派系沆瀣一气,同时他们亦在不断恩威并施,循序渐进同化其他丁家人,例如那前枪甲上管克的大弟子“破军”丁甲臣,便是归顺了丁真手下。
丁家依附朝廷朝野上下皆知,实际也是丁闲的指示...如今丁闲兵解,若是他公孙厌顶着压力拿下了这庞大的丁家,吃下这块肥肉,今后....自然会省下许多麻烦事。
原本公孙厌与二小姐一派已经是占尽优势,公孙厌也不必大费周章下趟江南。
但天有不测风云,不知丁书婉从哪拿出来一份由丁闲亲自写的书信,信上点名道姓要她丁书婉成为下一任家主!于是风头一下子倒向了丁书婉!这一步棋,让公孙厌异常诧异..为何丁闲会特意留这一封信?丁书婉知道些什么?
要知当初姜娴身死,怎会不留一出后手。
如此一来公孙厌先前在丁家下的无数功夫当真是雷声大雨点小,可以说是前功尽弃了,这也公孙厌借着此次围剿前朝余孽,亲自下江南的真正原因...
“禀殿下,不排除被调包了镖师的可能。”靠窗而坐的姿琮恭敬说:“在场二十暗蛛尸体皆是被一剑穿心,痕迹像御剑术,若如此,此人起码在合道之上。”
....
“我不管是谁,姿琮。”公孙厌压着声音肃容冷声道,“丁书婉...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殿下。“姿琮脸上阴沉神色不变,说完瞬间便掀开帘子,消失在了马车中。
随着姿琮掠出马车,周遭安静的像时间凝固了一般..
“呯!!”
公孙厌忽然暴起不再耐着自己心性,一掌拍在雕着龙凤的座椅上,直接将那精贵梨花木扶手化为了齑粉...
“天下大势顺我者昌逆我者亡,我倒要看看...是谁在搅这趟浑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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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时辰前,上官棋与丁书婉聊了些这次事情大致的细节。才女丁书婉嘴巴紧,虽上官棋等人与她有救命之恩但关于丁闲的事她仍是只字未提,只是说了时下丁家的派系斗争情况。
上官棋顺藤摸瓜,联系这东厂暗蛛的身份旁敲侧击问丁书婉是不是有朝廷中人在搅和,丁书婉身为旋涡中心之人自然知道些细枝末节,当下便与上官棋心中所想不谋而合,两人皆推测是那下江南的太子公孙厌或者东厂小阎王烽降在阴影处落子。
事实上一般皇朝与世家的关系,哪会由得朝廷中人染指?而今是正巧赶上了丁家靠山兵解,家主逝世。时下大动荡之时方才有插手的机会..
一盘乱棋。
上官棋皱眉轻轻抿了抿嘴。
徐七听了没有反应,只是呵呵一笑,如若果真如此,那公孙厌也才不到十五吧?不愧是皇帝老儿的种..
...
雨洗桃花,风飘柳絮,小雨淅淅沥沥打在马车车檐腾起一阵水雾。
背双剑的徐七双手握缰绳,嘴上叼着一根枯草正哼着不知名歌谣。
“婉姐姐,你当真不喜欢...无相未央?“坐在丁书婉身边的无相酒忽然探过脑袋贼兮兮说道。
这就叫上婉姐姐了,小世子与生俱来的自来熟不是说着玩的。
丁书婉听着旁边这位一脸麻子的小孩儿死性不改,当下轻叹道:“我与他只是朋友。”
无相酒如遭雷击,想起当时无相未央在自己面前那副神气的表情,他不死心道:“当真?”
“当真。”丁书婉说。
要说当无相酒知道她正是那江南丁家大小姐时,心中可谓是万花齐放,正有一大堆问题如泄洪般想问这位未央哥的小媳妇儿呢,只是才问了第一个问题,他就懵了....她与未央哥的关系只是朋友!?
...
“啊?那婉姐姐你喜欢谁...”无相酒愣道。
“点到为止。”身上带着些许刀伤的上官棋笑着打趣道,“你真当她是你亲姐姐啊?”
无相酒小世子像是回过了神,当下打了个哈哈。
丁书婉如释重负,悄悄朝上官棋投去感谢的目光....其实当初无相未央与她正式说过喜欢一词,但丁书婉婉拒了,干净利落且不留余地。原因无他,感情一事从来都是双方看上眼...而她肯定也不会将这些事情告诉上官棋等人。
被人喜欢又不是值得炫耀的事情,被喜欢的人喜欢才是。
上官棋忽然将头往落烟香肩上一靠,芳香扑鼻,他轻笑道:“乏了。借肩一靠?”
“随意”可人儿对着望来的丁书婉流盼稍凝,微带羞红上娇面,又以心声传之:“少爷好好休息。”
无相酒咬了咬自己拇指。
小世子在想要不自己啥时候也整个小侍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