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豹镖局在江南一带关系名声极好,黑白通吃,一旦有人动了镖局的货物,并且查出来是谁的话,不好意思,估计整个江南都会对于抢镖局货物的人发出通缉令。

因此,除了刚入江湖的愣头青,再或者就是和虎豹镖局有着苦大仇深的人,再再或者有极其深厚的资历背景之人外,大部分人对于虎豹镖局的镖师运镖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也是姿琮选虎豹镖局的原因,除了安全外,还掩人耳目,根本寻不到公孙厌一方的落子痕迹。

...

夜凉如水。

姿琮穿着一身滚红边软绸比甲,立于树干。树下,一位暗蛛机械般报告着情况...

面敷白.粉、嘴唇暗红的小宦官静静望着天边弯月,片刻,他冷声道:“确定是此人?”

“确定,属下按您所说,将虎豹镖局十五人画像与那十四具尸体一一对比,正是那名叫董齐的镖师尸首不在现场。”

“将此人画像张贴通缉令...”姿琮揉了揉太阳穴,当下情况与他而言无异常严峻....先不说是不是这“董齐”所为,就算是,一名会御剑的合道境高手....寻常暗蛛如何挡的住?自己一步步小心翼翼走到这,没想到会折在这件本应是滴水不漏的事上,若是因为此事搅黄了太子公孙厌布的这盘棋.....

姿琮搓捻双指,心想既然丁书婉石沉大海...与其花费无数时间与精力放在那捉她回来的渺茫机会上...不如来场守株待兔,让她回不来丁家?如今方才过了六个时辰,来得及。

姿琮当机立断,剑走偏锋道:“传下去,在淮南丁家外围进出口安插天罗地网,只需发现像丁书婉的人...全部扣下盘查。”

宁错不放。

“是。”暗蛛低声回应道。

站在树下的姿琮忽然话锋一转:“....最近阴律司可是在西域?”

姿琮之所以如此问,自然是因为最近西域忽起一件大事——玉京一支铁骑安置在南海的铁骑与另一支护送上官棋入汴京的铁骑,双方兵分两路潜入西域定风崖,同一时间大张旗鼓围剿隐匿在当地的邪修....无人晓得玉京为何大费周章调人跑去西域剿与他们八杆子打不着的邪修。

至于那阴律司,即是烽降手下四大判官之一,与姿琮关系并不好。

四大判官分别是罚恶司姿琮、赏善司包祸、察查司寇尊、阴律司仲燕。四人之间不可互探情报,这是烽降的规矩,为的就是防止四人在背后互相捅刀子。

正所谓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这东厂内部亦是个诡谲小江湖,四人之中论排名从上往下分别是察查司寇尊、阴律司仲燕、罚恶司姿琮、赏善司包祸...

...

那隶属于姿琮的暗蛛轻声道:“禀告大人,毫无阴律司踪迹。”

姿琮意料之中,面色不改道:“下去吧。”

“是,大人。”

那暗蛛说完,缓缓隐入夜色。

四下无人,姿琮眉头一松,忽然轻叹一声。

“一飘浮萍,随波逐流,妄命数由己...终是难如登天。”

他斜靠在树边,缓缓拿出藏于软绸比甲的骨笛,双手交错横笛于唇。

不知何处笛,并起一声中。曲调如莺鸣,万壑风生。

———————

天上溶溶月。

待落烟将丁书婉打扮一番,戴上帷帽后,上官棋等人便安然入了一处小镇,在徐七策马嗅酒香下找了家客栈,拿到房牌后一伙人大快朵颐吃了一顿便各自歇息去了。

丁书婉如今除了寄人篱下倚靠救下她的上官棋等人别无他法。

姑娘愁,愁也没用。

...

朱红老拐斜倚小桌,木床上,上官棋抚着黑猫儿,低头笑问道:“烟儿怎么越来越安静了?以前可不是如此的。”

卸去了妆容,露出细腻肌理的可人儿跪坐于地,正用白布轻柔擦着上官棋皎白双脚上的水渍。

她起身,将桶中水倒掉后,望着少年极好看的薄唇喃喃道:“棋少爷...”

自家少爷虽然双眼不能视,但心中像有扇明镜似的,总是能看清他人的心思。

片刻,她一扫往日娇憨,轻声道:“棋少爷,自从烟儿来了汴京..您好像一下子换了一个人似的..烟儿分不清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您了..”

“少爷。”她望着少年手上的疤,忽然颤声说,“烟儿..这些天来好心疼您..您为何变得如此拼命..”

汴京城里不跪皇帝的少年是他。

钓鱼台抵下徐七三十招《小周天》的少年是他。

徽州割下阴不为头颅的少年还是他...

但落烟记得清清楚楚,当初在白玉京里初见时柔弱如小鹿的少年,也是他。

....

上官棋微愣,无声一笑,收回干净的双脚,朝落烟招了招手,“烟儿过来。”

落烟望着少年那只手,乖乖的站起身子,挪了两步纤细小脚儿便坐到了上官棋身边。

上官棋轻轻下床,行云流水端起事先备好的多余热水,又倒入那桶中。

“少爷?”落烟眨着泛起水雾的紫霞眸子,俏生生不解道。

...

上官棋浅笑着蹲下身,捋起袖子:“烟儿,少爷肯定得变呀..”

试了试水温后,方才慢慢握住可人儿一双娇嫩金莲。

“少..少爷..”落烟感受着脚上属于少年双手的轻柔触感,胸脯一颤,像是明白了他想干嘛,凌乱道:“您..我..”

“少爷之所以得变,是因为少爷如今也有了放在心中的人。”他低头认真的说,“少爷我呢,现在只有元婴,但只有元婴的少爷怎么能保护好你们,所以少爷要变的越来越厉害才行,对不对?”

然后这位外人眼中身份尊贵至极的玉京少爷就将她的玲珑双足缓缓放入水温刚好的热水中,温柔的搓.洗起来。

落烟如同石化一般,她仿佛能听见自己突突的心跳声,仿佛能听见少年的呼吸声。

窗外游云来去匆匆,月光流连往复,任天上星斗变换,她静静的凝视那位蹲在洗脚桶旁温柔的少年。

“少爷..”

落烟忽然红了眼,府下身子,大不韪的轻轻吻在他眉心。

透过猫瞳,棋忽然很想记录这一瞬间。

棋记得小时候曾经看过一场露天电影,叫《大话西游》。那时的他觉得衰猴子屡次夺月光宝盒未果的气急败坏的模样很有趣,当然,最最记忆深刻的还有那首唐僧的“only you”。那时他看不懂里面的剧情,只觉得里面的人物都好好玩,好无厘头。

很多年后,即将上燕京大学的他又偶然间听到一首歌,叫《一生所爱》,他忽然发现这首关于《大话西游》的歌怎么会充满了悲怅的感觉呢,那只衰猴子究竟有什么故事?

于是他花了两块钱,去街角的黑网吧又看了一遍《大话西游》。

牛魔王。一个电影中的反派角色,抢走紫霞仙子,逼迫紫霞仙子与自己成亲,使至尊宝不得不成为孙悟空。牛魔王虽在最后被孙悟空打败,可是至尊宝却不在了,只有舍弃世尘的孙悟空。

原来那只衰猴子想打败牛魔王救出紫霞仙子,就必须要带上金箍,成为孙悟空;而成为了孙悟空,又必须舍弃世尘忘记紫霞。任他至尊宝多么讨厌成为孙悟空,却依然还是带上了金箍。

...

记得电影最后有这样一句台词。

“那个人样子好怪。”

“我也看到了。”

“他好像一条狗耶。”

“哈哈哈。”

少年不知道自己结局会不会与至尊宝一样孤独落寞丢了紫霞,甚至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打败“牛魔王”,但那个生性散漫,不喜拘束的短命少年还是义无反顾的戴上了金箍。

命运似虎,追逐不止,这是属于少年的一场盛大逃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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