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树枝干粗壮,树冠翠绿,金色的光线自万里晴空洒落,草地上投射出了斑驳的树影。

两个稚嫩的小女孩坐在绿荫下,背靠着树干,紧挨在一起。早春新生的草芽探出脆弱的头部,松软的黑泥覆上了一片生机盎然的绿。

稍小一些的女孩捧着自己精致的小脸,目不转睛地看着身旁的姐姐。

姐姐乌黑秀美的长发瀑布般垂下,落在膝上那本精修的童话书上。

纤长的手指将发丝别在耳后,露出雪白的项颈,美得不可方物的侧颜映入女孩眼中。

姐姐扶着书本,手指书页,悦耳动听的声音将上面工整的字迹逐字逐句读了出来。

“姐姐,什么是比翼鸟啊?”

在读过这三个字的时候,女孩轻声提出疑问。

“一种只有一只翅膀一只眼睛的鸟,两只并翼才能飞得起来。”

“那这种鸟如果失去了同伴,岂不是就永远飞不起来了?”

“或许吧。”

清爽的软风从远方吹拂而来,挂满老树枝头的绿叶沙沙作响。归春的雁阵扇动着翅膀从她们头顶飞过,二人相依树下的画面娴静美好。

女孩稚拙的心里种下禁忌的种子,不应存现的爱意埋入了无知的心土。

她天真的以为自己和姐姐是一对比翼鸟,尽管互相依偎的时间不多,但只要触及彼此,便可振翅飞起。

可女孩不知道的是,黑暗被姐姐挡在了身后,所以她才能安享这份岁月静好。

而姐姐的孤独,不是她可以缓解的。解冻姐姐内心坚冰的火种,并不是她。

直到后来看到姐姐独自远去的背影,女孩才明白,羽翼残缺的只有她自己。

梦境破碎的那天正值盛夏,如火的骄阳灼烧着她的每一寸皮肤。

钻心剜骨的痛刺得心脏各处都在溢血,每一个细胞都在血泪中哀嚎。

她哭得声音嘶哑,双眼红肿,撕心裂肺的祈求却只给她所留下了脸上无数的泪痕。女孩当时不知道为什么姐姐可以如此决绝地离她而去,现在也不知道为什么姐姐会对这平平无奇的男孩如此钟爱。

夏夜的燥热终是使云柔从梦中惊醒了过来。

万籁无声的静谧中,来自整个世界的孤寂哀思与她相拥。

有人生来就被幸福拥抱,有人生来就被长夜围绕,而感受过光明的人,又如何在堕入黑暗时挣扎下去呢?

云柔穿上冰冷的拖鞋,来到另一扇门前,锁舌轻轻收入,映入眼帘的,是姐姐紧抱着男孩沉眠的画面。

姐姐双眸闭合,唇角带着安逸的浅笑。

这样的笑颜,让云柔觉得无比真实,真实的就好像,她之前的笑意尽是虚假的一样。

房门又关上了。

云柔靠在墙上,整个人软下来,双腿逐渐无力,逐渐支撑不起全身的重量,直到失去最后一丝的力气,她终于无助地坐到了冰冷的地板上。泪水从眼角溢出,她两腿弯曲,把脸埋进双膝,在角落里蜷缩成了一团。

泪水滴在腿上,打湿了布料。

尚未愈合的伤口被残忍的撕裂开来,露出里面的血肉模糊。

多年之前姐姐决然离去的背影还历历在目,如今再见她时,她怀中正抱着自己的挚爱。

那个温暖的怀抱不再属于她了,里面已另有他人。

云柔恍然间明白了,为什么那天的姐姐明明看起来那么孤独,却又能离去的那么坚定。她自然希望姐姐获得想要的幸福,但又无比怀念那些姐姐相伴身侧的曾经。

不知在回忆的美好和现实的痛楚中挣扎了多久,云柔终于颤抖着站起身来,擦干眼角尚未落下的泪珠,回到房间,一个人于黑暗中再次进入梦乡。

陆悠的房内,浅紫色的眼眸睁开,看一眼紧锁着的房门,随后再次闭合。

绝美的俏脸上,唇角的弧度消失了。

星空和以往一样,美若梦幻,无声无息,千百年来一成不变,仿若脱离了时间的掌控。

但其实星星和人一样,都是会变化的,只是繁星变化于时光的长河,而人,变化于自己短暂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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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手啪的一下拍在我的桌子上,轻微的声响和颤动将我从浅睡中惊醒过来。

我抬头看着眼前和鸢姐几乎一模一样的脸,满是疑惑。

“找你有点事,跟我来。”

云柔学姐声音清冷,面无表情,俨然一副生人勿进的姿态。

现在正是大课间。

校花级的高三学姐来高一的教室里找我,同学间引起了不小的轰动,窃窃私语声正不断从周围传来。“好漂亮的女生,她就是最近新转来那个学姐吧”

“确实很像莫老师呢,冰冷的气质都一模一样。”

“那个男生是叫陆悠吧,是她谁啊?他们不会是情侣吧。”

......云柔对周围的讨论声置若罔闻,直直盯着我,淡漠的表情毫无变化,。

“学姐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哭笑不得地看着她,屏蔽掉四面八方的嘈杂,内心甚是不解。

“换个安静点的地方说,你先跟我来。”

“...好吧。”

我跟着她的脚步走出教室,顺着教学楼的楼梯一直向上爬,来到了顶楼天台的门前。

年久失修的铁门带着斑斑锈迹,门锁早已被腐蚀坏死,云柔一脚便将其踢开了。

天台的空气清新香甜,四周的角落布满青苔,上午的日光算不上炽烈,照在身上暖烘烘的。

云柔缓慢地迈着脚步向前走去,直到身体碰上了天台边际油漆脱落的铁丝网。

她没有回头,一手抬起抓在网上,油漆剥落后露出里面锈蚀的铁丝,她的几根手指染上点点淡黄。

带着热气的微风吹拂过来,青丝如瀑的长发飘舞而动,少女在沉默中久久站立,仿佛已经忘记身后随她而来的我。

“云柔小姐?”

听到我轻声的询问,云柔转过身来。

原本平淡如水的神色逐渐消逝,流水干涸,春花枯死,美丽梦幻的精灵顷刻间化作地狱哀嚎的怨鬼,满目疮痍。

同样的浅紫色眼眸,我从未在鸢姐眼中看到过这般悲伤的神色,就像有万般情感交杂其中。

不甘、疑惑、痛苦、不解、嫉妒......

我不知该如何形容这样一种眼神,也看不清这样的眼神中的我是何模样。

从暮雪千山传来的冰冷质问渗入耳中

“陆悠,你......喜欢姐姐吗?作为一生伴侣的喜欢。”

看着她不知扭曲成何样的脸,我出声答道

“嗯,我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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