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脚盆里水温舒适宜人,鸢姐雪白娇嫩的足背泛起微红。

第一次感受到这双脚的细腻紧实,精神不自觉恍惚凝滞了一会儿,再次清醒过来,发现鸢姐正浅笑地看着我,脸颊顿时染上红润。

“喜欢姐姐的脚的话,给小悠舔舔也没关系,要舔舔看吗?”

“我就是发了会儿呆,不是喜欢你的脚,鸢姐你安分一点啦。”

仔细想来,过去的八年间,我从未有一次像这样主动触摸鸢姐的肌肤。

生离死别的经历将曾经的我带入了自闭与沉默,那些同住一个屋檐下,饱受生活之苦却依旧善良的叔叔阿姨,都尝试过改变我,也都无一例外被我早已冷却了的内心拒之门外。

之后,他们就不再关注我了。一个自闭但听话的孩子,这是他们对我的统一印象。

但鸢姐不同,她无微不至地关怀着我的一切,一遍又一遍的向我示以温柔。

就像誓要穿越丛林的旅者,无论多少次被荆棘毒刺划开皮肤,都会在清理好伤口继续向前,直到抵达旅途的终点,抵达封闭着我的心魂的冰冷囚室。也正应如此,她在我心中成了那般高洁纯净的存在,令我不敢染指,不敢触碰。

“这是小悠你第一次给姐姐洗脚吧。”

温和的声音将我的思绪拉回现实,鸢姐的手掌放在了我的头顶。

“让我想起了很久以前电视上的一个公益广告,里面那个笨拙的小男孩端着一盆水去给他妈妈洗脚,摇摇晃晃的,看起来好傻,但是好可爱,就像现在的小悠一样,”“那个是教育孝顺长辈的,我又不是小男孩,鸢姐你也不是妈妈,不一样的。”

“可是,我把小悠从七岁带大到现在,不也像是你的妈妈一样吗?能叫我一声妈妈吗?我想听。”

“鸢姐你这都什么奇怪的趣味啊,你还这么年轻,叫妈妈一点都不合适吧”

“虽然...你对我的照顾确实像是妈妈一样...”鸢姐轻轻摸了摸我的头,露出和母亲一样慈爱的浅笑。

“我就想听听看嘛,满足一下姐姐的小心愿咯。”

“好吧好吧,妈...妈妈。”

不知为何,这两个字脱口而出的瞬间,我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虚无缥缈的病弱身影,就像触碰到了记忆深处早已结痂的伤痕。

母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已经撒手人寰,关于她的记忆若是写到纸上,不过寥寥几行。

哪怕只是模糊的剪影,她都不曾在我脑中留下,就连照片,也找不到一张,或者说,我从未得到过她的照片。

明明对她的印象淡的几乎没有一样,为何在提及这两个字的时候,我会感到如此悲伤?

在我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瞬间,晶莹的泪珠早已不可抑制的从眼角溢出,顺着脸颊滑落水中,留下一行浅淡的泪痕。

鸢姐纤细的臂腕适时地将我拉入了温暖的怀中,她抚摸着我的脊背,轻声劝慰“好孩子,好孩子,想哭的话可以尽情哭出来,在妈妈的怀里,怎么哭都没关系。”

这般话语流入耳中,我再也无法控制这份仿若无边的悲伤,泪水倾泻而出,就像在那天的落雨狂流中一样。

“我愿意接过那份作为小悠母亲的职责,曾经如此,往后亦然。姐姐的怀中,永远是小悠可以随意哭泣的地方。”

寂静的夜幕之下,我靠在鸢姐怀中,肆意宣泄着不知缘由的酸楚哀伤。

无声的哭剧持续良久,我抬手擦干眼眶中仍在溢出的泪水,狼狈地看着眼前绝美的面庞,不明觉厉的笑了出来。

“对了,我把小悠带回来的那天,你知道妈妈当时为什么说你不需要用‘妈妈’来称呼她吗?”

我摇摇头,曾经的疑虑早已淡忘,“云息阿姨”这个称呼已经成了习惯。

鸢姐湿漉漉的双脚离开盆中,穿上拖鞋,啪塔啪塔地走出了房间。

她回来的时候,手上多了几张布满黑字的白纸。

我从她的手中接过这些纸,粗略的浏览起来。

这是我当初的领养协议。

目光自上而下扫过,并没有从官方化的用语中发现什么特别的地方,直到我看向了领养人那一栏,字迹秀丽颀长——莫鸢。

“鸢姐你当时才十岁吧,你怎么会有领养资格的?”

“我没有啊,所以我和妈妈软硬兼施的折腾了好久,让院长同意帮我们作这个小手脚。”

“鸢姐你真是,当了我的姐姐还不够,还想当我养母啊?”

“是啊,小悠是我的,彻彻底底地属于我的。你的姐姐恋人还有养母,都只能是我。”

“给云息阿姨添了不少麻烦吧,鸢姐你这当女儿的,也太不让她省心了。”

“那看在姐姐这么照顾小悠的份上,能请小悠你孝心变质一下吗?”

把纸张扔到一旁,我端着早已凉透的洗脚水,站起来背过身去。

“我去水倒掉,鸢姐早点睡,明天你应该还要改试卷吧。”

后背忽然被轻踹一脚,我的身体踉跄一下,塑料盆中的水一大半洒落在地上,形成了大滩的水渍。

回过头,鸢姐脸颊不满的鼓起来,闹别扭似的把自己藏进了被子里,幽幽飘出来一句

“小悠你自己拖干净,姐姐要睡了。”

我无奈地摇摇头,把盆中剩余的水倒入池子,又找来拖把地上的水渍拖干净,最后疲倦的趴到了床上。

被子全被鸢姐抢去,她的脸也蒙在了里面。

空调嗖嗖吹出的冷风把室温控制的很低,清凉地有些过分。

寒气划过皮肤,冷的全身起了鸡皮疙瘩,我像龙虾一样蜷缩起来,盯着裹住鸢姐的空调被。

浅紫的眼眸从被中探出来,看着我瑟瑟发抖的身躯,一把把我也拉进了里面。

“我就知道鸢姐舍不得我受冻,谢谢鸢姐。”

“笨蛋小悠,明天姐姐就把你考试作弊的事上报上去。”

“不要啊鸢姐,我错了,求求你不要举报我。”

黑暗中声音停顿一会儿,鸢姐的手抚上了我的脸。

“那再叫一声妈妈吧,还挺喜欢小悠这么叫我的。”

“好的好的,妈...妈妈。”

&

另外一个黑暗的房间,空调没有打开,房内稍显燥热。

女孩抱着双腿,紧闭眼眸。睡梦之中,双唇之间,一声低喃传出

“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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