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张奕这副不安的样子，莫云也将报纸放到了一边，换上了些许严肃的表情。

“威胁？威胁倒谈不上，我从来不会威胁自己的朋友，如果是朋友的秘密，我一定会保守，我相信这是一个普通人该有的态度。

但同样作为一个普通人，我会相信朋友的承诺，但却不会相信敌人的承诺，我想你也是一样吧？

张奕，如果在你眼里，我是敌人，那我就算说我会替你保密，你会信吗？”

“为——为什么要这么说？

莫云现在还是我的搭档吧……”

“但也只是现在是搭档，说不定之后我们就是敌人了。”

“欸？”

“婴亥让你把我解决掉的话，你会答应吗？”

听到这个问题，张奕不禁睁大了眼睛。

“你——知道了？”

“我当然知道，毕竟刺客可是经常会被雇主卸磨杀驴的职业，越是渴望权力的雇主，就越要多留个心眼。

当然，我也不是神，不可能猜到所有事，刚才的这句话其实仅仅是猜测罢了。

实际上，不管婴亥想不想杀我，我都一定会杀他。”

“这是为什么？如果婴大人没有杀你的意思，你还有这个必要杀他吗？”

“只要他有可能杀我，我就会杀他。”

“好狠……但我也没法责备你，因为婴大人也是这么想的，没想到你跟他在这件事的想法上竟然这么一致。”

说到这里，张怡有些错愕，也有些惊讶。

“所以，莫云早就做好了和婴大人决裂的打算，所以才问我是不是你的朋友？”

“当然，老实说，我一开始并没有拉拢你的打算，毕竟你是张家人，背叛婴亥的后果是很严重的。

就算我真的想策反你，只是被你知道我打算和婴亥决裂的这件事，都会让我陷入危险，所以，我才要问你为什么要隐瞒女扮男装的事。

只有确保这件事的确能拿捏住你，我才可能向你透露我这边的信息。”

“也是呢，莫云你和我不一样，想的很周全。”

就如莫云说得那样，如今张怡就算知道这件事，也无法向婴亥告发莫云，因为张怡显然无法承受自己身份暴露的后果。

毕竟她之所以效忠于婴亥，本就是为了族人，如果作为家族继承人的身份都是假的，她更没必要为这个假身份如此拼命。

“所以，现在莫云你要威胁我吗？”张怡问道。“用我的秘密威胁我和你一起反抗婴大人。”

“威胁……可以的话我也不想用到这种手段。”

“难道——不威胁我吗？”

“为什么你一脸可惜的样子……”

“这个……”张怡低下了头。“谁知道呢，我也有些迷茫。

本来，我从来没想过自己可能和莫云在站在一起，因为我不能背叛家族，这是没办法的事。明知道婴大人想杀你，我也不觉得自己能做什么。

但现在，考虑到那种可能性，我一时也说不好——

如果真的无法回到家族，我也许就只能依靠你活下去了，不过，那也未必是一件坏事。”

她微微抬起头，看着莫云，脸颊有些发热地泛着红色。

“你这家伙，时不时就做出这种恶心的表情……”

“你说谁恶心呐！”

“呃……对不起，习惯了。”

和以前不一样，张怡这次盯着莫云的眼光真的有些恼火。

“莫云你说了我多少次恶心了，甚至都习惯这么说我，太过分了，我明明是女性，做出女性的举动为什么被说恶心？”

“对不起……”

莫云再次道歉。

“以前你不知道，我也在可以隐瞒，所以就不追究了。

以后不可以这么说了哦。”

“嗯，我明白了。”

回想起来，莫云一直把对方当做男性对待，这么看来，自己好像确实做了很多失礼的事情。

“就算我真的是男性，我想也不能随便说哥们恶心吧？难道莫云很喜欢这么说？”

“哪有，我说你恶心只是因为觉得你明明是个男的却总是做出很可爱的举动，甚至让我都觉得心动了，这种事也只能说恶心了吧，总不能承认自己是基吧……”

“呃——说得也是……”

“不过，这么想的话，如果你真的是女性，做出那些事不但不能说恶心，反而应该说你可爱才是。

这么想的话，你其实挺有魅力的……”

“唔——！”

随着这句话，张怡红着脸，惊讶地看着莫云。

没错，虽然恶心确实不是好词，但根据莫云的解释，把这些天莫云的“恶心”都换成“可爱”的话——

她突然躺倒下去。

“张怡，你怎么了？”

“我——好像还有点发烧。”

“我给你再拿个冰袋吧。”

“拜托了。”

张怡将床单拉到了脸上，并把头撇向另一边。

【心脏跳得好快，我这是怎么了——】

回想起来，她作为男人生活已经有多久了呢，像这样接受自己作为女人的事实，并被称赞可爱，对她来说，杀伤力太强了一些。

尤其是被莫云这么说的时候，不知为何，总觉得心脏快速跳动着，完全压抑不住。

……

莫云离开了一会儿，而张怡也终于冷静了一些。

“对了，我们还有正事没说吧。”

“发烧的话就先休息，也不急这一时。”

“但我很急！”张怡认真地说道。“在命运十字路口的抉择，就算发着烧，我也睡不着觉啊。”

“呃，好吧……

不过，事情其实也没有多么复杂。”莫云轻咳了一声，总结道。“总之，你现在有两个选择。

第一种是继续作为张家公子张奕帮助婴亥，但我刚才说了，我会与婴亥为敌，那时，你也会成为我的敌人。变成那种情况，我自然不可能承诺保守你的秘密，甚至还可能第一个杀了你。”

“要杀了我吗？”

“当然，你的能力那么强，按照正常刺客的想法，本来就是——一定要杀的……”有些犹豫，但莫云还是说出了这句话。

然后，他便注意到张怡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看着自己。

“就算你那副表情，我也不能改变自己的原则，敌人就必须杀死。”

“杀了我，莫云先生不觉得可惜吗？”

“问这种问题干嘛……”

莫云虽然是个有原则的刺客，但也并不是铁石心肠，这段和张怡相处的日子，也不能就这样当做没发生过。

“硬要说的话，是有点可惜，但这并不会改变我的选择，我是个有原则的人。

所以，如果不想被杀，你可以选择第二个选项，就是背弃婴亥和我成为同伴。”

“这样的话，我会和整个张家决裂，到时莫云是否公布我的秘密，也就没那么重要了。”

“确实，选择成为我的敌人，如果我公布了你的秘密，张家可能会抛弃你，但就算成为我的朋友，你就相当于直接背弃了张家。

但我是个对同伴负责到底的人，所以在选择我的情况下，无论婴亥也好，张家族人也好，我不会让任何人威胁到你，也会尽自己所能地让你过上你想要的生活。”

“我想要的——生活？”

“离开张家对你来说或许是个痛苦的决定，但正因为失去了他们的保护，你不必再去演别人了，如果我们能取得胜利，我会尽我所能地让你作为你自己，自由地活下去。

不过，我也只是一个亡国奴，论势力远没有张家那么强大，像贵族大小姐那样的生活我可能给不了你，我只能保证只要我能过上怎样的日子，就让你也过成什么样。”

这么说着，莫云也不禁有些羞耻，把头转了过去。

“莫云……”

“怎么了？”

“刚才这段话——是告白吗？”

“呃——果然会这么想吗？”莫云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不是的，应该还没到那种程度。

说到底，也只是我会对你的后半生负责的意思……”

“那和告白有什么区别吗？”

“当然有区别。”莫云抬起头，缓缓说道。“因为我的一生要对很多人负责，我肩负着他们的生命，所以，刚才那不能称为告白。

当然，我觉得我的肩膀还是能扛起不少东西的，就算加上你，也完全抗的下来。

不知道你会不会相信……”

“我相信！”

“张怡，你这是——”

“我已经决定了，我会选择你。”她带着甜美的微笑，这样对莫云说道。

“好快，你不再思索一下了吗？这可是关系到你的后半生……”

“被你说出这么帅气的话语，我——除了接受，还有别的选择吗？”

“但那只是嘴上说说……”

“那是骗人的？”

“不是。”

“那就够了，我相信你能做到。”

“我就那么可靠吗？”

“当然咯，莫云你很可靠的。

这些天，如果不是你，我真不知道要死多少次。

昨天也是，幸亏你及时拉住我，我们才成功逃出来。”

“结果一起跳到水里，害你感冒了。”

“现在你不是在照顾我吗？果然还是很可靠的……”

“但照顾到途中却变成了这样，你也没好好休息。”

“嗯，也是呢……

那么，现在让我安心睡觉的话，就说明莫云你足够可靠。”

“安心睡觉……我该怎么做？”

张怡从被子下面伸出了自己的手，就这样将手掌朝向坐在他身边的莫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