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我不是男人,本来也不想被你发现我的性别,但比起被当成太监,我宁愿承认——我就是女的!”
这下也姑且算是真相大白了。
“呃,所以,张奕小姐,你为什么要女扮男装呢?”
“这个……有是有,但是——”
看到张奕这幅样子,莫云也大概明白了什么。
“好了,任何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你我都是一样的,你不想说我就不问了——虽然我想这么说,但恐怕不行,我的回答,要视你的回答而定。”
“也就是说,如果我不说自己女扮男装的理由,你就要把我的事说出去?”
“你可以这么理解。”
莫云没有任何犹豫地肯定道。虽然张奕看起来可怜兮兮的,但莫云在这件事上没有一点退让。
“所以,你是说,还是不说?”
“嗯,我知道了,我说就是了。
毕竟如果你说出去,跟杀死我也没什么区别。”
就这样,在莫云的眼前,张奕说起了自己的过去:
张奕是张家的公子,家族的正统接班人,这或许已经是公认的事了,但——这个故事从这里开始就出了问题。
“我——其实不是张奕。”
“什么?”
“我叫张怡,是张奕的姐姐。
真正的张奕已经死了。”
“死了,什么时候?”
“那已经是六年前的事了。”
作为帝国四大贵族之一,张家是传统的,如很多家庭一样,有着重男轻女的倾向。
张怡比张奕年长一岁,作为姐姐,她从小也被灌输了要全心全意照顾弟弟的事,弟弟是未来的族长,而她则只是长大后嫁人的筹码,尽管同是一对父母生的孩子,但差异却如此巨大。
当时的张怡十分懂事,尽管还不太明白具体的理由,但她很重视自己的弟弟,弟弟也总是缠着要和她玩。
就这样,她成了比家里的仆人们更亲近弟弟的存在。
父母很忙,家里时常只有她和弟弟以及仆人们住在一起,起初,照顾弟弟并不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直到某一天。
因为弟弟在和她玩闹时摔破了膝盖,父母回来后看到了伤口,便把她叫过去,将她打得皮开肉绽。
“你知道他是谁吗?他是我们张家的继承人,而你只是负责照顾他的家伙,你看看你做了什么!”
对于当时还幼小的张怡来说,让张奕受伤,那就好像违背了圣旨,被判处死刑了一般。
没错,是死刑,自己之所以活下来,是因为作为女性,她还有能够嫁人,与其他家族联姻的功能,但在不让身上留疤的情况下,她体会到了自己能尝到的最痛苦的惩罚。
从那天开始,她对张奕的态度就变了。
或许弟弟对此一无所知,但在张怡看来,张奕不再是自己的弟弟,而是自己的命根,她只是磕碰了一下,自己就要受到那种惩罚,如果真的摔断了腿,那她恐怕连命都没了。
就这样,张怡每天陪在张奕的面前,诚惶诚恐,既不敢惹张奕不开心,又害怕他做危险的事。
然而,意外还是发生了。
六年前,姐弟两人跟随父母出巡,因为听说一条河里有大鱼,张奕便兴致冲冲地把自己一直的玩伴——姐姐叫上,和他一起钓鱼。
“张奕,要不还是算了吧,那里很危险的,我听有人说,那里有水怪。”
“那只是传说而已,怎么可能真的有?”
“可是——”
“够了,姐姐,你应该听我的命令,我要你陪我一起去!”
“……可是,父母不会同意的,他不会让我们出门。”
“没关系,我有赝作之手,我们假装成仆人出去就可以了!”
正因为父母的影响,张怡对张奕逆来顺受,已经被当成了仆人,在张奕看来,姐姐对自己的服从是理所应当的,他根本听不进姐姐的建议。
就这样,姐姐陪在河边钓鱼,然后,就像立起的flag一定会如期而至一般,水怪出现了。
或许,水怪扑上来的也并不是那么快,至少对张怡来说是这样。
因为她很害怕,一直担心着里面会出现水怪,所以看到水花的那一刻,她就已经向后逃窜。
但张奕却不同,他以为自己真的要钓上一头大鱼,却没想到,自己被那头鱼一口吞了下去。
在那一刻,她看到了张奕的一只手还漏在鱼嘴的外边。
“姐姐快救我,为什么还不过来!?”
张怡这才意识到自己正面临着何种危险的局面。
虽然张怡本能地退开,让她免于被一起吞入鱼口,但如果因为和自己钓鱼,张奕死了,那么张怡一定也会被父母杀掉,她可是害死了家族唯一的继承人,其罪当死。
不仅是为了张奕,也是为了自己活命,张怡拼尽全力直起吓得发软的腿,全力拉住了张奕的手,就像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一样,全力想把张奕从鱼口中拉出,哪怕当时大鱼已经几乎将张奕全部吞了进去。
僵持持续了十几秒,张怡只觉得她手一滑,扑通一声坐到地上,随后,水怪便一拍鱼尾,就这样不知游到何处了。
之所以打滑,是因为张奕伸出的那只手上带着手套,那只手套因为过大的拉力而脱落,导致张怡脱手。
那只手套也并非普通的手套,那正是张奕的至宝——赝作之手。
作为张家的继承人,张奕恐怕并不是故意想把赝作之手交给张怡的,但现实就是这样,张奕被水怪吃掉了,只留下这个赝作之手作为遗物。
张怡跪在原地,不知呆滞了多久,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在张奕死去的瞬间,她相当于也被判了死刑,回到家里,她一定会死。
不知过了多久,她的目光终于重新投向了赝作之手。
她想起了如果没有赝作之手,他们根本不可能通过乔装成仆人,私自从家里跑出来钓鱼。
都是这个至宝的错,不是自己的错。
唯有这么想,才能让她感受到自己接下来行动的正义性。
没错,为了活下去,为了不被父母打死,她能想到的唯一办法,就是利用赝作之手。
她将这只手套戴在手上,手套上触发了一丝光亮,然后,她便感觉自己的意识仿佛和赝作之手连接在了一起,至宝就像她新获得的器官一样。
赝作之手承认了张怡作为它新的主人,一个至宝不会同时侍奉两个主人,这也意味着张奕彻底死透了。
“哥哥,对不起了,我还想活下去。”
她用赝作之手将自己化妆成了哥哥的样子。
至于服装,两个人因为是假扮佣人出去的,所以穿的本就是佣人的服装,所以也并不会让家长觉得违和。
她就这样跑了回去,那天,张怡的父母,以及她家里的一众仆人都在四处找她——不,是找他——张奕。
“张奕,你可回来了,你知道我们有多担心你吗?”
“那个,我没事——只是我d——不,我姐姐她——”
张怡说了谎,为了伪装成张奕,她告诉家人,死的不是张奕,而是自己。
“父亲,母亲……都是我不好,因为我非要让姐姐陪我,她才——”
“不——没事的。”
父亲十分温柔地抱住了张怡。
“都是姐姐的错,她没有好好监督你,你只是贪玩而已,这没什么。
只是,你要向我们保证,再也不要做那种危险的事了。”
“嗯,我保证……呜呜……”
张怡遏制不住自己的泪水,而母亲也凑上去抱住了她,和她紧贴在一起。
然而,这只让张怡哭得更厉害。
如果她真的是张奕,此时她一定是因为被父母的爱所感动而哭泣吧,但张怡的泪水并不是那样。
那哭声中充满了恐惧,那拥抱也令张怡毛骨悚然。
要知道,作为张怡的她,有多久没有得到父母的爱护,这样的拥抱,对她来说是一种奢望,但对她的弟弟,这却仿佛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他们——真的是我的父母吗?
她当然会这么想,但同时,她更加恐惧的是,一旦父母知道张怡伪装成他们的儿子,甚至擅自使用家族传家宝去欺骗他们,后果将有多么严重。
“所以,之后这六年,你就一直以张奕的身份活着。”
“嗯,一开始我并没有能一直瞒下来的自信,想着一旦暴露了就全力逃跑。
但实际上,倒是好好瞒了下来,或许也是因为张奕他活着的时候,不管什么事都跟我说的缘故,我演起他来并没有什么破绽,至少在父母看来是这样的。
而随后的六年,我也一直作为张奕活着,学习武术,礼仪,接受各种继承人应该获得的教育,也作为家族代表加入婴亥的组织。”
“你打算一直演下去吗?”
“嗯,我这辈子,恐怕只能这样了。”
“婴大人知道这件事吗?”
“他也不知道的,至少,我从来没有暴露过。
迄今为止,我都在小心翼翼地生活,像这种失态还是第一次……”张怡低着头,有些失落地说着。“知道了我的过去,莫云先生有什么想法?”
“这的确是一件可以威胁你的事情,这下我也放心了。”
“当然,如非如此,我也不会这样失态。
如果说,想知道我的过去,只是为了确认这件事能否真正对我产生威胁,就说明莫云你果然想用这件事来威胁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