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概念里,写采访稿的整个流程的复杂程度,包括难度,要比写一篇合格的序诗更大一些吧?就算第五期《元素》,大二部长们需要给刚入部的学弟学妹们做个示范,也不应该采访他们写,序诗还是我来弄吧?”
“绝没有这个意思。”茅沁谊解释道,“第五期我们是打算给社员们示范一下,无论采访,还是写稿、后期处理……都是以老带新的模式去做的。”
“写序诗的话,大一有学弟学妹各一个,对这块挺有兴趣,开学这一个月左右的时间里,我也叫他俩看了你的前四篇序诗,找找感觉。本来想让你加下两人的wx,有时间可以私聊一下,但考虑到镜水你正在做康复治疗,不方便耽误太多时间,所以只好让你写一篇,给部员们观摩借鉴。”
“那时间怎么说?是十一国庆假期之内,还是略晚一些?”
既然是国庆节一开始就说了,那我下意识就认为《元素》第五期的发表,应该是在国庆假期结束不久,结果茅沁谊说的……的确让人挺意外的,意外的宽松。
“第五期的其他内容还没有确定好人员去写呢,文案是我们昨天开会才确定,各部分具体要写什么。”
“最早也都是十月下旬吧,如果还有大一部员们的考试的话,那得更晚一些,估计要到十一月了……”去年我们大一的时候,还有比预想的更多一些的考试,今年他们迎来了学弟学妹们,总不能由此取消了大一相对严格一点的制度吧?茅沁谊是这么跟我说的。
“那你们昨天定的主题,我那篇序诗的主体是什么?”
“拾墨。”
好家伙,跟前四期《元素》的主题的文艺气质相比,可以说有过之而无不及,而且谈到“墨”,化工学子应该很快就能反应出石墨——碳来吧?往文艺方向走,拾墨也有谐音的“始末”一词,而我前四期写序诗的习惯,也有标题把单字拆开,扩写作为诗文题目,就像第三期的“侣行”,我就起《侣而旅,心之行》……
“可拓展的方向是挺多的,的确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想到好思路、好句子啊。”
“那就这么定下了,时间不紧,我们不会催你,由你慢慢想……”茅沁谊把序诗的任务正式交给我了,最后还给我拉一拉“警铃”,“但肯定不是慢工出细活拖到我们截稿整编,你才把初稿打给小编。毕竟我们不在一起,交流有时间差,如果有稿件修改的往返,那耽误的量就更不好估算了,镜水是要掐住这根弦。”
我……好歹是新媒体部的老成员,而且是《元素》的第一批创始成员,而你?大一收尾才正式加入我们网媒社团,说难听点,我关于《元素》期刊的文案审核、发布……虽然本身担任的职务是作者而非小编,但至少觉得比茅沁谊了解得更多一些吧?你在这时候点醒我,算不算自大、骄狂了?!
我之后就没再很快、很迅捷地回复她的消息——多多少少还是感觉有一股闷气憋在心里。虽然如此,我也不是置气到丧失理智,影响我对作品的思考,或是甚至冲家里人没来由地发毛撒气……我是借茅沁谊说的“拖稿”,暗下决心:最好就要把第五篇《元素》序诗在国庆假期内写完初稿!
说起来挺强势、挺自信的是吧?这其实会恰恰反映——反着倒映出我一个比较弱势的特点:我需要一份信任,不然自己容易陷入慌乱无措、彷徨不安的情绪中。我这种在没有什么意义的强装镇定,从某个角度出发,要比自己的自卑、怯懦心理更重一层……
不过说来也巧,我天性就不是那么轻易能下决心、努力把它做好的,而是需要第三方的无意识的辅助、刺激。这些天都是国假,家中的亲戚、父母的挚友,借此机会都过来探望一下,慰问一下。我在都认识他们,但除了点头示意、别人专门向我问问题,我肯定要回应,其他时刻我都是侧耳旁听的。自己现在语言表达能力不好是一方面,主要还是来看我的亲人是长者,不是与我平辈、比我年幼一些的弟弟妹妹,他们是开学状态,难得有假期,换位思考一下,玩乐时间和碰哥哥时间冲突,他们更愿意去哪边嘛?
当然,我也不会因为这事去埋怨他们,而在这之上,令我觉得感动,进而引得我把前面所谓的负面情感基本扫除、重新见到阳光的,恰恰不是我们两家人真实的亲友……
“镜水君,你在哪里?发个定位到我,报个楼层、病房号。”
???这是……我那初中英语的刘总,她突然给我发这种消息,言下之意是……
“刘总要来看我?怎么之前不说一声呢……”
“就我一人来的,说得那么正式干嘛……再说,突然袭击一下,你不开心吗?”
“开心,当然开心。”虽然第一反应是因为我暑假去了滨江校区看了刘总,她在八月末虽然知道了我脑出血住院,但也许当时有其他的情况,没有随着肖老师,随着我那初中的一些同学一道来看望我,国庆假期算是一个回补的机会,何况我也不会真的把它当作一个互道往来,今后就干脆一刀两断的契机。我跟刘总说了楼层、房间号,然后跟家里人说了情况。
“你的初中英语老师……哦,记得记得,就身高比较挺拔的那位对吧?”老妈回忆一下,恍然,“等会就会过来的吗,要不要我们去电梯那边接一下?跟前些天你们同学一起来看你那样,还有其他人的吗?”
“应该……就只有特…她一人了,你等……等会再去吧,我已经……跟她说了,病房号。”毕竟楼层高,途中还有上下电梯耽误时间的,让老妈干站着等人来也不好。
“看来你们家儿子,在校园里不仅是学习成绩不错,课下与其他同学,甚至跟老师,交流、相处得都很好啊……”曾姨此时插话进来,还侧眼瞟了瞟她自家儿子,“虽然大学是在外省读的,不用太花心思,也能猜到他跟其他师生也一样地和善。不像我家小刘啊……是占着性格开朗大方能交到朋友,但深层次的话就没有那么优秀的人脉了,可惜啊。”
“老妈啊,章同学够优秀我也承认,但你不能老拿旧手段,捧一边就压另一边,尤其被压的一边还没犯什么错,这就没啥意思了吧……”刘洋凯此时发挥相声水平挺出众的,逗得病房里其他人少的都是抿笑不语,大的要么有笑出声,要么曾姨都忍不住气笑、接着吐槽。我是微笑着谢了谢曾姨给我的夸词,如果真的往深里讲,我就不敢认了。
刘洋凯是比我更早一些住院康复的,而且当时不像我,还有一个月左右的能自主与外界恢复交流沟通的真空期,加上我是在大学暑假期间,刘哥则已经是社会人了,身边朋友对他的病情确认是要比我的同学朋友更快一些的——刘洋凯的朋友们可能在我进这间康复病房之前,就已经到这边探望过了。
而如果从刚才曾姨的发言中,推测出一些不好的意思,那就可能是说:工作当中的朋友、上级,总归是大概率没有像同学之间、师生感情那么纯朴自然,所以在人生低谷中能获得这么些光亮照明。但感动之余,我也是个能想到最坏结果的人——人总是会长大的,时间不会倒流,就算总有一拨人会留在同一市区,甚至是相隔不远的同省两个市区。随着年纪越大,结婚的概率也加大,那么意味家庭的负担也会变得沉重,就算是学生时代的朋友,关系不怎么疏离都算挺不容易的一件事了,要想更深一些的话,步入社会后互相能够形成利益交换,那才是正常的人际往来,挑不出大毛病的那种……
所以未来会给我怎样的舞台,支持的观众能有多少,我是全然不知的。病房里其余两家人,无论刘家还是周爷爷的两口子,他们都是对我报以善意、夸赞优秀的态度,但说句难听点的,我和他们大概率只是一段人生路上的过客罢了,我嘴上不说,其实心里是有几分担心——担心刘哥等会在我跟刘总聊天时,会不合时宜、不懂内幕还随口插话,让我和刘总的气氛变尬,毕竟他的性格有那方面的趋势嘛……
五分钟不到,老妈出门,去电梯前室那儿迎接刘老师,老妈初中时给我开过家长会,对刘总应该是有印象的,不太会出现认错人的尴尬场面——我的另一个担心状况好在貌似也是多余的,又过了几分钟,外头走廊里两个熟悉的声音越发靠近,老妈先进病房,扭头侧身来引出见面相隔不到一季的师长。
“章启轩啊,你还真是遇上了不少好老师啊,看看你说起的刘总,她还给你带来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