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杉树市做什么?”
“小孩,许多小孩。”
“小孩?”审问官重复了这个词。
镜头前的男人陷入了诡异的状态,他的眼睛中出现了熟悉的灰白,有什么东西在影响着他的理智。
安染抿了抿嘴唇,她知道这些灰白意味着什么。
“四个,五个,我不记得了,有些人的孩子不见了,他们被一群人抓到了杉树市,我跟了过去。”
“谁的孩子不见了?”
“我们的,异种的,孩子们被挖掉了吞噬之殇,被他们拿走了。”
“他们?他们是谁?”
“字母,15街,暴力会……是暴力会,我认识他们。”
“他们又去了哪?”
“我不敢再跟过去,那太可怕了。”男人捂住了脑袋,他艰难的吞吐,眼睛里的灰白溃散又凝聚。
审问官沉默了几秒,等待他冷静下来。
“之后你看到了什么?”
男人发出沉闷的喘气声,没有立即回答,而是伸出手露出疲惫的笑容。
审问官递过去了一根香烟以及火机,镜头里那只标志的女人手,背后有浅浅的尖角印记,以及蓝色的吞噬武手镯。
男人点燃了香烟狠狠吸了一口,吐出烟雾。
“那一天晚上我住在酒店里,在快要睡着时身体忽然燥热起来,听见了一个奇怪的召唤,来自地底。”
“奇怪的召唤,是不是模糊的呓语?”
“有点像一壶水在脑袋里沸腾,但并没有持续太久,然后我的吞噬细胞不受我的控制,它们活了过来。”
“吞噬细胞活了过来?所以它们不听你的话对不对?只持续了一个晚上?”
“它们从我身体里钻了出来,想要控制我的身体。”男人回顾那一幕时仍然心有余悸,边点头回答。
“但很快你是不是就失去了意识?”审问官说。
男人愣了下,但还是点头:
“对,我做了一个梦,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我看到旁边站着许多和我一样的人,眼里充满了麻木,空洞无神,就好像……他们的吞噬细胞也控制了他们。”
男人对视着镜头,也许是看着审问官察觉到了摄像头,但他并没有在意,又猛抽了口烟。
“我,准确来说是我们,我们的面前站着一个可怕的怪物,是怪物,又好像是个……女人?应该是女人吧,她的面貌一直在变化,但最后变成了一个女人,她的眼睛会发光,像是沐浴着鲜血。”
“你其实也不确定这是梦对吗?”审问官又问。
“不,因为我后来醒来了,有个可怕的虫子吃掉了我们,梦就结束了。但那种感觉……让我怀疑到底是不是梦,醒来时我依旧在酒店里,可好像在梦里的我被完全杀死,被吃掉,我失去了做梦的能力。”
“什么意思?”
“我感觉我的梦被吃掉了,我每天都会做一个相同的梦,重复的停滞在一个时间点,被虫子吃掉然后醒来。”
“你想要表达的意思是,那个怪物可能是真的,她入侵了你们的梦,吃掉了你们梦中的自我。”审问官停顿了一会继续说:
“大致是这个意思吧?”
男人点头。
“差不多,当这种症状持续一个星期后,我才想到找心理医生,那时候我真以为是自己的问题。”
“心理医生怎么说?”
“他们都疯了。”男人又刻意的压低声音,“与我有过接触的心理医生都疯了,那时我才意识到这件事情并不简单,但我还心存最后的侥幸,去找了精神科医生,最后的结果是高度紧张刺激下的心悸。”
男人缓了缓,审问官也没有再接话。
“之后我回家照了镜子,用冷水狠狠洗了把脸,看到了自己的眼睛出现了白色,就是很怪很怪的白色。”
他说这句时,双眼已经被灰白所侵染。
“我当时也没有多想,以为那是幻觉,毕竟刚看完精神医生,但那天晚上我做的梦终于改变了,逃出了那个可怕的循环。”
“那你梦到了什么?”审问官的语气有些怀柔,她并没有拿出对应自己身份的严肃与风范。
“雨,很大很大的雨,还有一片灰雾,我站在那片雨幕前,看着那片非常可怕的灰雾。”
“可怕的灰雾?”
“知道亲自面临时才会知道那种可怕,感觉自己面对一整个世界,它在召唤我,我能够感受那种感觉,准确来讲是又召唤又排斥。”
“我不能理解。”审问官拿起笔记录着。
“感觉确实是召唤,可我体内的吞噬细胞在示意我逃跑,它们害怕变成某种东西,但你也明白……”
男人舔了舔嘴唇,摇摇头。
“谁会相信异种体内的吞噬细胞会活过来?在梦里它是活的,我没法相信它,于是经历了两晚的梦,我走了进去。”
“灰雾之后是什么?”
“是深……我,我……那是深渊……”男人开始语无伦次,他的眼睛完全被灰白侵染,理智变得混乱。
“外面下雨了,你听听。”审问官忽然说。
男人眼里的灰白迅速消退,他清醒了过来,心有余悸的按住自己的胸口,脸上是大片的汗珠。
他在那一瞬间脸是扭曲的,待肌肉重新放松才恢复了正常。
“我意识到一件可怕的事情,那不是梦,只是以梦呈现的投影,这个世界真的有深渊,那片雨幕后的灰雾就是大门,是地狱之门,我必须要打开他,否则这个诅咒就不会停止。”男人快速的说完。
“怪胎,这和怪胎又有什么关系?”审问官问出了这次审问的关键,也没有想到会问出那诡异的梦。
“我在深渊里看见了许多的怪物,我听见了心跳,深渊的心跳。”
男人压低了声音,瞪大眼睛。
“深渊是有心跳的,祂是活的,祂控制着那扇门,控制着所有的魔鬼,控制着那些所谓的邪神。”
“但祂在沉睡,我想我既然在梦里可以窥视深渊的一角,那么在现实中我也可以。我不记得自己在哪买的怪胎,总之想将它们驯化成猛兽,等待着那扇门的打开,或者主动打开那扇门,再杀死祂。”
这是听起来挺冠冕堂皇的理由,可镜头的最后,男人的眼里始终藏着阴霾,以及一丝灰白。
他在渴望,渴望深渊的馈赠。
视频已经结束,安染察觉到了男人最后的谎言,她没有说出这一点,听着旁边来自姐姐的轻微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