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坊司内。

管事的早就在门口候着了。

上头早有人打过招呼,今天教坊司要收个大人物。

司家独子。

即便是凤凰受了难,那也照样是金贵人。

就算到时候形势所迫沦落红尘,那也是最上等的从。

可这教坊司年年都有官员的家眷送进来,真正沦落到卖身的终究没有几个?

更别说这司烟雨,真要论起身份来,就算是做皇女正侍,那也是门当户对。

要不是当今太女之位空悬,即便是入住西宫,做了那太女侍,世人也只能说一句果然如此。

管事在这风尘之地待了几十年。

早就是人精了。

惹人嫌下马威这种事,她是不会做的,

她反而会笑脸迎人。

至于心里到底想什么,那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到了太阳西落的时候。

马车总算是到了。

带着些微黄昏的落寞,一身素白的司烟雨从马车上走下。

出乎管事的意料。

这位坊间传言的草包公子,脸上却是平静的宛若没有风吹过的湖水。

更没有如以往获罪的官家家眷一样,恐惧到哭泣。

传闻当真不符实。

心中暗叹一句,管事这才注意到从车上下来人的容貌。

官家的公子,十个里面九个都是极为出色的。

那一身的气质更是一般俗家没法比较的。

有坚强的,有柔弱的。

但从未有一个人像眼前的司烟雨一样。

漠然。

宛若对自己的未来毫不在意。

直到那个令女人恨不得将其关押亵玩的身影走近。

管事这才回过神。

“带我去我的房间”

不是那种高高在上的指示,更不是强撑着定国公府的颜面,而是仿佛本就该如此,生而在上的人就应该使唤他这种下人。

管事不由自主的在前领路。

周围其实早就聚集了看笑话的人。

高高在上的凤凰跌落了凡尘,成了家养的鸡都不如的从,这可是能让邻居街坊能够饭后闲聊好几天的谈资。

司烟雨甚至能听到他们窃窃私语的声音。

大抵是赋税不够严苛。

这天才近黄昏,这群人就下了工跑来看戏。

他甚至用余光看见有人扛着沾着泥的锄头,一脸好奇的看着自己。

罢了,不过是些上位者操控的愚民。

那群定国公的政敌真的是脸都不要了。

把定国公府弄得几乎满门抄斩。

现在人只是刚刚被压进天牢,就如此迫不及待的利用自己打压定国公所在派系的声望。

说到底,敢这么嚣张还是有了上面那位的指示。

开国二十年,大部分开国老将要不就是放下了军权,要不就是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被迫放下军权。

唯独定国公手里还掌握着勇绝关外的姚宁铁骑。

多年来数次击败敌国大魏的侵扰。

如此,怕是功高震主了。

上面那位到底明不明白,她自己挑选的那几个将军纯属酒囊饭袋。

别说带兵打仗,就是让手底下的兵服气都做不到。

司烟雨叹了口气。

跟着管事的入了楼。

按照一般情况,新入楼的男子肯定是要被管事调教好的,性子不顺的,高傲的,娇生惯养的,都给治的服服帖帖。

睡木板,吃馊饭是最平常不过的了。

但他很明显不一样。

他从及笄那年就开始准备。

抹黑了自己的名声,亲自去接触高官贵人最为鄙夷的商人。

仅仅四年,他靠着定国公府的势力,暗中积蓄的钱财。

现如今,京城最为繁华的一条街上,生意最好的万宝阁就是他的手笔。。

司烟雨原以为最坏不过贬谪为平民。没曾想皇帝做的如此之绝。

万幸万宝阁建立之初,老板登记的是虚假身份。

这才没让官差抄走。

所以若是管事难为他,他照样还能舒舒服服的过日子。

出乎意料的是。

管事带着他去的房间舒适程度完全不像是下贱的从该住的。

反而有些像一些书香门第家的公子的闺阁。

察觉到他的讶异。

管事微微一笑。

“公子这就住下吧,我知道您曾经是金贵人,这地方可能看不上眼,但如今只能勉强一下公子了。”

“哪有,劳烦管事了,如今烟雨不过是罪人之后,能求得一处安稳之地已是颇为不易,哪儿还能挑挑拣拣。”

管事摇摇头。

“司公子,虽然有些不合时宜,小的还是要提醒您一句,给自己想个代号,入了这教司坊,可不能再用以前的名号了。”

那便继续用那个名字吧。

“烟如月,我以后的名字,劳烦管事了。”

管事暗叹一声。

这位不是善茬啊,哪儿有闺阁男子被打入青楼之前就把自己的代号想好的。

看来得对他更好一些。

起码,得持续到午门斩首落定。

一边想着,管事一边走向厨房,准备交代一下给司烟雨的伙食。

走到一半,脖子边便传来利器的触感。

被人用刀贴着,他能清晰的感知到自己生命的脆弱与垂危。

“有事好商量,别杀我,要什么我给什么”

管事想不明白,她一个平头百姓,谁这么闲来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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