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剑法五式源头相同，所施展起来的效果自然也差不了太多。

依然是很慢的起手式，只不过这次的剑光更加的凛冽些许，就像是带上了一抹朦胧的月光，姜玠仿佛置身于竹林之间，四下里竹叶被夜风吹动的沙沙声。

突然之间，一道月光倾斜下来，照在他的面前。

这个时候自然就是沐沅的剑尖到的时候，若是姜玠依旧沉浸在这片意象中，怕是立刻就会化为沐沅的剑下亡魂。

显然，姜玠还是不吃这套。

纵情山水又怎么样？这样就会让自己沉沦进去么？

姜玠伸出手，一把抓住沐沅刺来的剑锋，雪白的肌肤不慎擦到刃身处，略微滴下一滴鲜血，当然，也只有一滴。

血落在地面，发出清脆的响声，如同泉水拍打石壁。

“不错啊，伤到我了。”姜玠一把拿过沐沅手中的银白色长剑，笑意之中依然是拒人千里之外的冰冷，“那么三剑结束，我不会再让你，怎么？现在还不认输？”

“你若要出剑便出，我沐沅又岂会怕你？”沐沅咬紧红唇，浑身已经没有了力气，虽说刚刚沐沅只出了三剑，但这三剑一剑比一剑凶险，三剑下来，沐沅已经完全脱力，只是没想到姜玠只是手掌上躺下了一滴血而已。

“心剑法是吧，那我来教教你怎么用这心剑法。”姜玠长剑竖起，本来通体银白色的剑身霎时间被血色浸染，就像是一把刚刚从血池之中捞出的剑刃，浓稠的血腥味一下子溢满整片空间。姜玠先前滴落在地面上的血液似乎有了生命，缓缓地悬浮了起来，停在了姜玠的面前。

“你，你怎么？”沐沅看到姜玠的所作所为，不由得惊恐万分，如果她不曾记错，这就是她心剑法第四式的起手式。

“很熟悉是吗？但可惜的是，这一招的火候你还没能掌握好。”姜玠横剑身前，血色逐渐褪去，那一滴源自姜玠体内的血液就轻轻附着在剑身之上，那一个瞬间的杀气四处纷飞，让身处其中的人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

心剑法，第四式，一滴血。

出现在沐沅眼前的是极其清晰的场景，四周是尸山血海，空气之中充满着让人作呕的尸臭味，沐沅强忍住呕吐的欲望，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

她总感觉这个地方有些熟悉。

就好像走在一座山上，然而四周并没有一丝一毫的生机，所有的只是寂静无声。

沐沅继续往前走，满地的血迹涂抹，呈现出疯狂的地狱景象，沐沅终于想起来了，这是不久前十步台的刺杀之日。

就在三年前，十步台出动了整整五名金眸刺客截杀自己，银眸刺客更不在少数，只是沐沅当时尽力奋战良久也没能突围就昏厥过去了，甚至没想到最后自己竟然安然无恙地出现在了自己的房间。

后来就只听说十步台折损了无数精锐，元气大伤，从此不接暗杀生意。

沐沅不知道是谁在那日里救下了自己，只是觉得像一个虚假的幻境。

然而此时此刻，过去的场景有一次出现在了眼前。

这个时候的沐沅忘记了自己刚才还处在和那个陌生的白衣少年试剑，而全身心地投入在了眼前这个幻境，虽然这个幻境取材自无比真实的过去。

沐沅倒提着长剑缓缓走过，剑尖在湿漉漉的泥土上留下刻骨铭心的划痕，让人毛骨悚然。本来就已经足够黑暗了，沐沅是这么觉得的。但还有一种更说不出的诡异感盘旋在她的心头。

就这么慢慢地走了很久，走到了山巅，山巅之上仍然堆满了尸骨，甚至还散发着不输金眸的气息。沐沅俯下身去，还未寒冷的尸身上并未有一丝受伤的痕迹。

这就显得更加诡谲了，没有剑痕，没有刀伤，所有的只是临死前留在脸上狰狞的表情，似乎经历了一场惨绝人寰的屠杀。

难道是术士干的？沐沅也是知道五州上除了居多的剑修，刀修，术士也是极为常见的，只是真正精通方术的术士比较少罢了。

沐沅突然被吓到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悸的原因，下意识地转过头去，山的底下缓缓走上来一个玄衣少年。

少年带着面纱，只留了一双眼在外，那双眼眸明明柔媚，却又偏偏看不出任何感情，所余下的只不过是沾染在玄衣上风干的血迹。

“姜玠？”沐沅睁大了眼，死死盯着这个默不作走过来的少年，“是你杀了这些十步台的刺客？原来......原来是你？”

少年没有说话，身影却开始渐渐隐没，整个世界也开始褪去。

只有她脖上冰凉的触感提醒自己应该赶紧回到现实。

停在自己脖颈处的是自己被那个白衣少年抢过去的银白色长剑。

沐沅的眼中只留下先前白衣少年的身影，摇摇曳曳的，渐渐和环境之中身着玄衣的少年叠加在一起，他们都是姜玠。

只是沐沅现在才刚刚认出来那是姜玠，只是，只是......

好像都晚了，那个出了剑的少年身影已经不见，连带着自己身边天眼碎片所具象化的少年也不见了。沐沅迟迟不能将姜玠和刚才那个面貌俊逸的少年联系起来，也从未想过其实那个看上去弱不禁风的少年有着举剑问乾坤的实力。

可惜，一切都太晚了，就冲着刚才姜玠出剑的毫不留情，沐沅就知道几乎没有办法挽回了。过去的会永远过去，未来却永远不会再来。

姜玠早就已经离开了澜州城外，斜倚着阑珊居破败的柱子，怀里抱着个冰冷的少年。

“你真的没事？”齐暝也慢慢显现出身形，有些忧心忡忡地看着沉默的姜玠。

“应该。”姜玠叹了口气，看向了天空，那里早就没有了云霞，只剩下一片澄澈的湛蓝。

应该忘了吧，应该不在乎了吧。姜玠心里想着，但也有点不确定。

他望向了远处半跪在地上的沐沅，扯出一个似哭似笑的表情。

他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如何，那么就走一步看一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