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现在就像只偷油的老鼠。”

桌案上静静放一碗红豆汤,三寸光透过窗,月儿亮得人心慌,

林言秋翘着二郎腿坐在床上,毫不避讳地看着少年褪下被酒沾湿的衣裳。

“哪有那么难看……不过洒了点酒而已。”

烛火悄摇晃,晃醒了时光。

泯然皱着眉头,那股缠绵香又缭绕在鼻头。心中暗暗可惜糟蹋了一坛好酒。

“哪有,你这鼠鼠还是挺可爱的,贼头贼脑蛮机灵。”

脸上似是调侃,又颇有些说不清的认真味道。

“行吧。”

泯然那儿能当真,只是端起那碗红豆汤细细端详。

“这是你做的?”

“嗯哼~往常父亲应酬一身酒气回家,母亲就会做这一碗红豆汤。怎么?不试试?”

豆汤色如焦糖,犹如隐匿着最后一缕夕阳的夜。汤勺半没在汤中,好似倾倒在水中的一叶扁舟。

豆香浓郁扑鼻,恍惚间看见一撑着纸伞的南国姑娘,三步一回首,这汤也化作谁的眸子,眼眸泛波似有万语深藏。

“伯母是南方人吧?”

他也不知自己为什么说这一句,只是心头难掩那一种感觉。

“是。”

林言秋也不惊讶,脸上笑容更深。

绵甜清长,不觉腻人,糖掌得正合适。

“你若是做了谁的新娘,那人可要享福了。”

少年放下空碗,摇摇头感叹道。

那女人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话,似是嘲笑又似是苦笑的轻呵一声。

“是么?那还真是可惜了。”

“有何可惜?”

林言秋抱着胳膊盯着少年,脸色在跃动的烛光下阴晴不定。

“没什么,这次光头绑好了吗?可别让他再跑了。”

“放心吧,我把他身上所有衣服都扒光了,想来总不会在屁股里再夹把刀吧?”

店小二这才迷迷糊糊地醒来,带着宿醉的头痛打了个冷颤。

急头白脸地把大堂门关上,省得再让雨把剩下半边身子也淋成落汤鸡。

“遭了,怎么睡着了!”

火急火燎地往往山匪们那边瞅了一眼,还好,都老老实实睡着。

嗯?这家伙?

那光头一脸羞愤,五花大绑躺在地上,身上还压着一张桌子。

只是身上好像没穿衣服?

小二一脸震惊地蹲在光头面前,试探性地戳了戳那油光瓦亮的脑壳。

“哥们,你怎么做到被捆着还能脱衣服的?这外面还下着雨呢,嗜好再奇怪你也不怕着凉?”

羞愤化作委屈,最后那张带着几分凶气的脸涨成猪肝色,口齿不清好像咬了舌头。

“guna!”

一夜无话,明日凌空。

“二位这就上路啊?”

“不急,吃了早饭再走。”

两碗稀粥,几个馒头,半碟咸菜,不过是聊天中的消耗品。

昨天已经派人去最近的官府报官了,算算时间,路上若是没有耽搁这会应该已经快到了。

马蹄声从远处传来,听声音应该是长安的方向。

这回来的还是京官儿。

“就是这儿了,大人。”

听声音应该是派去报官的伙计,话语颤抖满是畏惧与恭敬。

“那两人呢?”

“应该还在店里,大人。”

马靴踏地的声音像是打鼓,随着鼓点一点一点靠近客栈。

只见一身着轻甲的年轻人进了门,黑色长马尾如瀑飞流直下,根根分明光滑明亮,还泛着淡淡荧光。

轻甲上趴着一豺形野兽,通体漆黑,眼似铜铃,一股肃杀之气。

轻甲下却盖着翩翩少年,温文尔雅,明眸皓齿,好似温润白玉。

“何人持剑!”

那轻甲少年一进门就大呵道,惊得泯然口中馒头都来不及咀嚼就咽了下去。

“咳咳!”

一阵剧烈的咳嗽,馒头渣滓顺着气管呛下,噎得眼泪直流。

林言秋颇为好笑地拍拍他后背,给猫儿顺毛似的给少年顺气。

“你吼辣么大声干嘛?”

泯然面色痛苦,眼泪还挂在眼角。

“抱歉!”

虽然嘴上道歉,可嗓门还是没半分减小的意思。

环视大堂一圈,眼神飘过赤身**的光头佬,他咳嗽两声偏过头去。

“所以呢,你又是谁?”

“开水司睚眦。”

睚眦?

龙生九子,九子不成龙,各有所好。他又是个京官儿,多半跟皇帝脱不了干系。

只是这开水司是个什么玩意?烧开水的?

听起来迷惑程度不亚于某卷帘大将。

“所以呢?大人是来做什么的?”

林言秋笑容恬淡,若无其事好像完全不吃惊的样子。

“我听说这里有人私藏兵器,根据朝廷律法……”

“根据朝廷律法?”

泯然颇为好奇地问。

“跟我走一趟就是了,哪儿那么多事!”

那轻甲少年面色躲闪,嘴上说得倒是不耐烦。

“诺,剑是他们的。剩下的刀枪棍棒都在外面的马车里。”

泯然让开身子,指了指身后光头佬一伙人。

睚眦眯起眼睛,从怀中踹出一张卷轴,看看光头,又看看卷上的画。

“错不了,百媚教黄老四,还有酒糟子赵老二。你们江湖内斗还真是不留情。”

轻甲少年啧啧摇头,长马尾水蛇似的扭动,又像是虎豹的尾巴,看得林言秋一阵皱眉。

“人和兵器我都得带走,就这样吧。”

把那群人赶到囚车里,那睚眦冲泯然伸伸手。

“把剑给我吧?”

他指着泯然腰间别的那把剑,说起来还是从头车守卫手中夺下的。

昨天晚上还得多亏它才能打过光头黄老四。

“这……”

前面有些为难,好不容易得了一把剑,难道就这么充了公?

“缴刀令我记得是阎罗殿的活计吧?大人这就不怕抢了阎罗殿的风头?那群妖魔鬼怪可不是什么大度的货色。”

林言秋胳膊肘搭在桌子上,手撑着脑袋一脸揶揄。

睚眦面色有些迟疑,看来这开水司的手也没长到那个地步。

思索片刻,他还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阎罗殿的人不在,我开水司代行一下想来也没什么。”

“可是他们似乎不这么想呢~”

素衣女人指着睚眦身后掩嘴偷笑,琥珀马尾一阵摇晃好像也在脑后雀跃。

轻甲少年回了头,只见一对牛头马面好像幽灵似的飘荡在光天化日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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