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头苦笑看着警惕的泯然,他正像母鸡似的将林言秋护在身后。师姐对他不薄,若是她姐姐有个三长两短,泯然自己都不会放过自己。
倒是那林言秋,美目在泯然身上流连几番后,想起什么似的捂嘴偷笑。
不只是年纪,这小哥各个方面都挺像她那傻妹妹。
泯然颇为不满,把身上大包小包行李当做砖块,在自个和林言秋身边垒出个堡垒。
“那你少盯着人家看。”
分明是个搭车的,姿态居然放得这么高,光头眉毛一阵抽搐。
这初出茅庐的愣头小子真够麻烦的,深深看了眼泯然身后的林言秋后,他也不再自讨没趣,冲一开始那嘴臭的守卫交代了两句就下了车。
“他干什么去了?”
“和你有什么关系。”
不只是嘴臭,那守卫脸也臭的可怕,仿佛被人掘了祖坟。
“你何必那么敏感,人家只是看我两眼又不会少块肉。”
林言秋轻笑着,倒是不在乎这点儿睚眦之怨。她端坐在车厢里靠着车壁,俨然一副大家闺秀的样子。
“这世道流氓多得很,姐姐你女人家出门一定要小心才是。”
泯然一本正经说道。
虽然这两天骚扰他的人正是眼前女子的妹妹,但多少还是还是让泯然明白了什么叫人心险恶。
“现在人都没了兵刃,世道反倒比以前和睦的多。”
嘴上这样说着,那柳眉还是微微蹙起,闭上眼摇了摇头。叹气的样子明显能感到她说的是违心话。
头车不算太大,横竖之间也就三四尺的样子,人与人之间不免贴得要近。守卫被行李隔开,只剩泯然和林言秋肩挨着肩。
容貌虽七八分相象,但阅历摩挲出的老练气质却截然不同,林言秋那汪带水眼眸含笑看着泯然,反倒勾的他不太自在。
像是真的琥珀宝石,闪着不算夺目却过目难忘的成熟光芒。
“泯然少侠下山没有带剑?”
朱唇轻启,贝齿一闪一闪咬合。
泯然楞楞出神,这才反应过来自个这会儿做的与那光头没什么不同,仓惶将眼神收回转向那扇没有打开的窗户。
“没有,朝廷不让,况且……”
“况且?”
她笑着重复那句没说完的话中最后那两个字,那份欲言又止反倒勾起勾起几分兴趣。
这小年轻也不是那么简单,多半修过什么隐蔽气息的法门,自己刚见时都差点忽略了他。
还好那条官道平时走的人就不多,她才能注意到那存在感低下的少年。
“况且我师父是个剃匠,我学的也是剃头刮脸的法子,姑且也算是个剃匠吧。你大可不必再叫我少侠。”
这话说出来多少有几分难以启齿,还好视线早已移开,才免得几分尴尬。
剃匠?
素衣女子哑然失笑,地上那些行李里到确实净是些梳子剃刀,可谁家剃匠会练隐匿法门儿?
剃匠要在人头上动刀子,有一个职业恰好也需要。这小年轻,不会说得是哪门子隐语吧?
既然他不愿说,自己也不好多问,毕竟只是萍水相逢的过路人罢了,到了长安就注定要分道扬镳,没必要彼此刨根问底儿。
林言秋到现在还觉得存在感低下是泯然后天练的什么功夫。
泯然站起身,却被守卫拦下,手扶向腰间的佩剑。
“你干什么?”
“我开个窗户,车里有些闷。”
听罢,守卫才放下手,一声不吭的缩在马车门口。
林言秋美目半眯,察觉一丝不对。
马车走得不算快,即使如此也有几缕柔风吹进来。其实车里算不上闷,只是泯然想找个借口呼吸呼吸新鲜空气以免昏了头。
即使是官道也算不上平整,车厢难免有些晃悠。泯然趴在窗框上望着路两边的树林,笔直的树干逐渐落在身后。
路已经走了半天,他离自己心中的江湖越来越近了,可那埋葬着老人的小村却越来越远。
心中不免升起几分惶恐,惴惴不安用在这个少年身上再合适不过。
忽然,窄窄的窗户边又凑上来一个人,和泯然一个姿势趴在窗沿上。春天总会刮过几分暖流,人自然也不会穿得很厚,薄薄一层春衫远远隔不开身边女子的体温。
遭了,好像有点上头。
少年的脸微微发红。
林言秋有些得寸进尺地将剑凑到泯然耳边,温热的气流吹得少年耳根子发烧。
“小心,这车队有些不对劲。”
门口的守卫皱起眉头,看着凑在窗户上的两人,又不好说什么,只得起身往车里凑了凑。
“看来他们还不打算撕破脸。”
林言秋继续在泯然耳边悄悄道。
说是运官盐的镖队,却一直不见他们打起官旗。方才泯然不过站起身开个窗,那守卫就像是被谁踩了尾巴似的快要拔剑,分明是不打算让二人下车的样子。
泯然就这么僵在那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想偏过头去,脑袋却被林言秋摁住。
“听我说,他们运的那些货物不正常,我听到里面有什么奇怪的动静,总之肯定不是盐。”
她冲着少年的耳朵悄悄说着,似乎没有太注意到那有些过分亲密的距离。
“那你耳朵还蛮灵的哦。”
嘟嘟囔囔声音奇低,林言秋只觉得他咕叽了句什么,于是将耳朵凑上去。
女子精致的侧脸撩得泯然脸上红霞更甚,像滴入水缸的染料一样晕开一片,直到少年脖子都开始发烧发红。
“你说什么?”
“我说别凑那么近啦!”
原本还想夸她耳朵灵呢,结果现在又听不到了,泯然都快怀疑这家伙是不是故意调戏他了。
得了,还是个纯情小杀手呢。
素衣女子捂嘴偷笑,全无初见时那番哀愁的样子,或许她自己也没有察觉。
“那可不行,门口那位可正听着呢。”
装作无辜的微微耸肩,林言秋看着窗外移动的景色逐渐慢了下来。
马车停下,那颗锃亮光头又探进车里。
“下车吧,到客栈了,马匹们都需要休息会。”
“也好,正好也是饭点了。”
林言秋笑着站起来抚平衣服的皱纹,拽着一脸幽怨的泯然下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