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泯然大惊失色,生怕出了什么妖精鬼怪。
“老头子还是和以前一样好这口便宜茶,亏我买来上好龙井也被他当做垃圾丢掉,假清高的家伙总是看不上我的臭钱。”
狼人身材不算高大,甚至说得上矮小,与说书人口中月圆之夜出来伤人性命的骇人恶兽不太相同。
至少它说的话泯然能听懂。
摆弄着老人留下的茶壶儿,与紫砂接触的手出乎意料的白皙。
似乎是只人手。
狼头昂起,摇头晃脑鼻尖儿在空气中晃悠。
“我都能闻到那股老人臭了,这里的一切还是和以前一样恶心。”
手指摩挲桌沿,略有嫌弃地搓搓指尖的灰尘,狼人回头看向泯然。
“真够脏的,你这皮囊饭袋也不知道收拾收拾。”
语气中透露出浓浓的厌恶,仿佛脏了的是他家。
季风子死后泯然常常在关不语家练习剃头到深夜,连带着吃饭睡觉都在那边一并凑合了,这老房自然无心打扫。
“你就是死老头收养的那个孤儿?”
窗外月光分外激昂,却被那人的背影挡住,只有几缕余光落入屋内,狰狞狼首背光后更显阴沉,影子映在地上诡异拉长。
泯然这才看清狼头与脖子的交界处,心中略微安定。
装神弄鬼的家伙罢了。
“你又是谁。”
“他没跟你说过?”
“说什么?”
狼人忽然发出一串轻笑,只是隔着头套有些瓮声瓮气。
“老头儿不可能没跟你说过,至少他不愿让你我见面。”
看着那颗分外怪异的狼脑袋,不知为何他能从无表情的尖脸儿上看出笑意。
狼首毫毛根根分明,甚至还能看出那份属于野兽的狡诈与狰狞,制作它的人想来也是个巧手工匠,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师父还真没说错。
“所以呢?你不如直说挑明,咱俩都乐得轻松,我还能考虑在报官的时候替你说说情。”
无论如何,这家伙都只是个闯空门的小贼,一身奇装异服多半脑子还不太正常。
泯然是很想这样说服自己,但是那颗狼头确实让他想起老头口中的一个人。
不留痕迹地朝门口退去,虽说刚刚已然凝气,但如果一切如他所想,那自己不过是眼前怪人的下酒小菜儿罢了。
“我在这里呆得时间可比你早得多,若非要说,这里半房的砖头还是我砌起来的。你也不用太害怕,我只是来找那个老头而已。”
漆黑狼眼紧紧盯着泯然,全身动作骤然一滞停在原地,吊诡气氛扼住他咽喉。
嗓音沙哑,呼吸都不太通畅,舌头发软微微颤抖。
“胡狼……”
一道惊雷响起,电光跃过窗口照亮整间茅草屋。
只剩狼形依旧漆黑。
“回答正确,臭皮囊,看来你那猪脑子还没被那老头身上的脏垢堵住。”
听得出来他对季风子意见很大。
房中晃悠半天,他才从兜中掏出一块手帕,仔细地在椅子上擦了擦坐了上去。
胡狼歪着脑袋思索片刻,最后还是把那手帕扔出窗外。
“脏了就扔便是,有什么好看的?”
察觉到泯然诧异的眼光,胡狼没好气道。
“不,脏了洗就是了,直接扔未免有点浪费。”
说这话时还是有些提心吊胆。
“洗了就能干净了吗?那我手上头一次沾血时,那老头怎么没想着“洗洗”我?脏了就是脏了,再洗也是脏过的,一但染上就再不可回头。”
手撑住那颗胡狼脑袋倚在桌上,有些无聊地打了个哈欠。
好大的怨气,还是个洁癖。
泯然缩缩脖子想。
“平时这个点那老头也该回来了,今天是怎么了。”
泯然张张嘴,却又不知从何开口。窗外的风又鼓进屋里,夹杂泥土与青草的芬芳,一如老头常喝的廉价茶叶。
“你想说什么直说便是,难不成是老头迷上哪家老太太来了场夕阳红?”
又是呵呵一笑,似是自己也觉得自己说得可笑,他抬起头,却看见泯然凝视着窗外。
顺着视线看过去,村口那颗大柳树映入眼帘。
“往日他倒是喜欢在那儿呆着,可惜今天我蹲了一天也没见着他。”
原来是他,怪不得村口狗哥和邻居黄牛如此躁动。
泯然叹了口气。
本以为早已看开,没想到真的要从自己口中承认老人的死讯时,心中还是有些抽痛。
人已逝,荡无存,长相忆,空悲切。
胡狼坐直身体,察觉到空气中的不对。
站起身,他一把揪起泯然的领子,个头分明不如泯然,却在气势上俯视着他。
狼的面孔恐怖狰狞,泯然却知道那面具下是张人的脸。无非是一只鼻子两个眼儿,与自己也没什么不同。
甚至他们同样是在老人身边长大。
凌冽杀气笼罩周身,泯然这会却不觉得紧张,他能看出胡狼的慌乱,无论他嘴上说得再嫌弃,心中终究还是在乎着季风子。
似乎与传说冷血无情的杀手胡狼儿不同,这幅样子看起来更有人味儿一点,无论他把自己打扮地再像野兽,终究是个人。
“老头怎么了!”
声音依旧瓮声瓮气,但能清楚听出其中的怒意。
心中不安更甚,他没耐心再跟这个臭小子废话下去了,尽管他们同为季风子收养的孤儿。
要论辈分,还称得上是“兄弟”。
“老头死了,就在几个月前,埋在村口那颗柳树下面。”
“咚”
泯然的身体撞碎墙壁飞出,在半空中打转。
头晕目眩地扶住脑袋撑起身子,破碎的砖块洒落一地。
亏他还说半房砖头都是自己砌起来的,结果下手却毫不留情。
无论是对房子还是泯然。
“咳咳”
他咳出一口血,呼吸困难。幸亏刚才胡狼动手时他有运用龟息术呼吸法防御,不然非非得葬身于此。
看着掌心的猩红,他明白肺腑已经受伤,胸膛起伏间净是撕裂的剧痛。
肋骨似乎也断了几根,杀手胡狼确实名不虚传。
得跑,不然会死。
挣扎着起身,满身狼狈跌跌撞撞往夜幕中跑去。
“为什么不看好他!”
鬼魅之音从身后响起,激得泯然浑身汗毛竖直。
“他可是老死的,我怎么看啊!”
“不可能,以他的能力再活百年都不是问题。”
从身后捏住泯然脖颈,胡狼就这么把少年提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