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足饭饱,自到归时。

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儿,慢慢悠悠踱步回家。

怀中得了武功秘籍,心情大好下竟然有闲心逗逗村头的大黄狗。

“怪了,这狗怎么今儿叫个不停。”

龇牙咧嘴嘤嘤狂吠,完全没了往日对人爱答不理的深沉狗哥形象。

“怎么了狗哥?”

泯然手中拎着吃剩的骨头在黄狗面前晃了晃。

“亏了有你给老头子守坟,诺,这是犒劳你的。”

敲了敲狗窝旁边的柳树树干,却没收到什么回响。

柳枝朝一人一狗的方向飘荡,夹杂着远处的风偏向此处的下风口。

狗哥忽然嘘声,浑身颤抖着蹲在地上,耳朵耷拉在眼睛上活像斗败了的公鸡。

吠声变成了呜咽,再到后来全无声息,肚皮贴地好像死狗。

“我先走了,你慢慢儿吃。”

那还真是奇了怪了,一番好意却收获到这么个反应,他不免有些兴意阑珊,留下骨头后就进村径直回了茅草屋。

邻居家那头黄牛在牛棚里躁动个不停,蹄子在地上不住摩擦,摇头晃脑有几分疯癫。

“今儿有点古怪啊。”

老人说这禽兽畜生往往有比人更强的六感,如今异象频出,莫不是地动前兆?

回头看了眼远处的终南山,承山神庇佑,这小村已有数十年未尝过地动滋味,至少对这人生不过十余载的少年来说是个稀奇玩意。

“先看书再说。”

进屋脱了鞋,点上灯,盘腿坐在炕头上。那两本册子依次排开。

《龟息术》、《布衣怒》

方才没仔细看,现在才后知后觉。他捡起那本《龟息术》。

“这是个什么玩意?”

听师父说自己适合龟息术时还有些奇怪,没想到这世上真有这么个诡异偏门。

但是听起来就没什么用,所以少年决定把它的优先级排在另一本后面。

其实他压根就没打算学这个。

翻开另一本《布衣怒》,听名字像是个贴身战法门。

所谓布衣一怒,血溅五步嘛。听起来总归还有几分潇洒。

小册有点残破,背面封皮儿不知所踪,看起来有股一本厚书分成了两半戛然而止的感觉。

“真的没问题吗这个?”

怀揣着激动的心,双手颤抖着想翻开第一页,慌乱间居然半天都拈不开长年累月下有些黏连地书页。

学着记忆中老头的样子舔了舔手指,可算是翻开了书皮。

“杀人技就杀人技,大不了不用来杀人就是,老头你泉下有知也会赞同我的吧?”

深吸一口气,他闭上眼睛略有不安的祈祷。季风子十六年未教他武功就是怕他误入歧途,如今老人刚死,自己就这么得来这《布衣怒》,岂不是……。

“总之先康康,不然就亏了。”

泯然瞪大眼睛,决定将接下来看到的每一句话都记在心中。他可是天才,过目不忘简直易如反掌。

“欲练此功,挥刀自宫。”

八个大字铺满一页纸,白纸黑字晃得泯然眼睛生疼。

“师父!你算计我!”

少年捂住眼睛在炕头上打滚儿。

重金求一双没有看过这八个字儿的眼睛!过目不忘的优势在此刻如同一双无情铁手狠狠扼住泯然喉咙,噎得他说不出话来。

泄愤似的把《布衣怒》扔到床下,现在他只要想起这个就浑身难受。

挥刀自宫?你有一个女徒弟还不够啊!

暗戳戳在心中对着师父的小人儿怒吼,目光重新洒向那本《龟息术》。

就只剩下这个了,可是听名字比之前那本还没谱。

咬着牙硬着头皮把《龟息术》翻开,粗略一看,他这才痛心疾首。

“原来这个才是正确答案啊!”

失意体前屈趴在炕头上,拳头捶着炕面咚咚做响。

“所谓龟息术,调息也。静若老龟动若脱兔,全在一息之间。气不以经脉流转,而以五脏六腑之循环周天。石入水中必起涟漪,气入人体亦如是,驻呼吸之力以燃命也。”

看起来头头是道的,就是名字不太好听。

学着书中的方式,泯然深呼吸将气流引入肺中。一呼一吸间仿佛有什么东西留在体内。

“怪不得师姐的功法对我没用,原来是需要肺腑循环啊。”

林沐夏收来的功法无一例外全是以经脉凝气,常人以此学习安然无事,但泯然似乎天生有些什么不同。

有了合适的法门,修炼起来自然事半功倍。他能感受到肺腑中有真气回荡。

恍惚间周身景色有些扭曲,原来是空气尽入鼻腔惹出一片真空。

龟息术讲究不存,即不在气海中留存真气,而是随着呼吸随用随取。天地间气取之不竭用之不尽,真气自然也比常人绵长。

真气如潮水冲刷肺腑,每次退潮都在沙滩上留下一点痕迹。

举起双手,呼气间看不见的气旋从胸口凝入掌心。随手一挥,一道真气脱体而出,震碎了年久失修的老窗。

“成了!”

略有欣喜地从床上一跃而下,四肢百骸传来无穷的力量。

虽然是初入凝气,真气力道也就只够破个窗就是了。

修炼归修炼,生活还是要继续的。看了眼破烂的窗户,泯然无奈叹了口气。

“明天找木匠重新做个窗户吧。”

天入夜,风微凉,清爽之余还夹着犬吠牛哞,明月挂上云间,皎洁挥洒柔光。

“只是凝个气而已,居然这么晚了啊。”

被偏爱的总是有恃无恐,这话传出去怕是要气死一片穷其一生也无气感的倒霉蛋。

下床走向窗户旁,他打算用什么东西把它堵上。那个方向总有凉风灌入,区区凝气可还没到百病不侵的时候。

路过早先被甩在地上的《布衣怒》,泯然咬牙切齿地唾弃一声。

“垃圾!”

甚至恨不得补上一脚。

明天再去跟师父算账。

现在窗户旁,他心情大好,极目远眺,只见月光染白了草,春风荡起柳叶,可惜黄狗叫声有些吵闹,多半是因为眼前这颗狼头。

狼头?

哪来的狼头?

黑的发亮的狼眼珠子紧紧盯着愣在原地的泯然,尖嘴居然微微上翘,看得出一副在笑的模样。

“呦,臭皮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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