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样,可还算舒服?”

“还好,要是能湿一下就更好了。”

“等等,可能会有点热,你忍一下。”

“嗯。”

“咔嚓”

窗外什么东西断裂的声音响起,泯然刚想坐起查看却被师父摁住肩膀。

“躺好,没事的。”

“那是什么声音?”

“小妮子吃醋了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需要我叫她进来吗?”

“不,别了。”

热巾帕打圈折叠,像是山头云雾缭绕般围着高耸的鼻梁包裹住泯然的脸。

“能呼吸吗?”

“还好。”

这等琼浆浇灌剃刀,若是让识货的人看道非得破口大骂暴殄天物。

寻常剃匠用完刀管水一冲便是,也只有这来历不明的女剃匠会如此糟践杜康。

心中默念几息后掀开巾帕,刀锋顺着皂角,海水激浪似的剐蹭鼻梁,时高时低时强时弱,刺挠得人心痒痒,慢慢儿刀刃儿下滑,顺着脸颊跌到了耳朵上,刀尖在耳窝里细剔,似有似无的触感拨弄着汗毛,稍有风吹草动就是一顿舒爽。

剃刀凑到眼前,青葱玉指就要将眼皮拈起,泯然本来享受合拢的双眼在此刻忽然睁开。

“别了,我真受不了这个。”

“但这“月中偷桃”你总归还是要学的。”

“以后再说吧。”

他起身披上衣服,双手伸展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师父也没再多说,掏出个瓷碗把一套工具泡进了酒里。

“师父还真是离不开酒,全身都酿出酒香味儿了。”

盯着坐在椅子上仰头猛灌春酿的高挑女子,泯然似笑非笑地打趣道。

“等你出了师也离不开这个的,那帮凡夫俗子只知道水冲,可清水又怎能冲净?人最脏的就是脸面,是非曲直,人情世故全靠一张脸,你收拾脸的要是不把工具洗净那不是既糟践了生意又糟践了客人?”

打个嗝抹抹嘴,与村中醉汉一般无二,若非美人冰肌玉骨看起来着实不雅。

“您哪来的客人啊。”

“少贫嘴,找我来干嘛,总归不会真来给我练手的吧?”

少年抚着后脑嘿嘿傻笑,随即又扑到关不语身前。

“师父,教我武功吧!”

满脸写着兴奋与期待,他站起身双手撑在桌子上,将脸凑到师父面前。

“嘎吱”

窗外又传来什么声音。

“没大没小。”

关不语一开口就有股酒香传来,闻得泯然晕晕乎乎。

“我说过,只会剃头刮脸,不会耍剑杀人。”

“但是老头说你很厉害,师姐也说你很厉害。”

火柴擦着,雀跃的火苗点燃烟锅,烟草呛人的气味传出。

“武功厉害也是厉害,剃头厉害也是厉害,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你又何必拘泥于剑呢。”

“可是我想变强行走江湖青史留名。”

“咳咳!”

似是抽得太急,又或是被这傻小子气到,关不语忽然一阵咳嗽,烟雾一团一团从鼻腔呼出,惹得周身云团缭绕,胸口丰满一阵起伏。

没好气翻个白眼,烟锅磕在少年头顶。

“我就知道你小子压根没想继承我的手艺。”

“嘿嘿。”

泯然缩着脖子尬笑。

“我当初就该让你跟着阎罗殿的人去做杀手,亏我倾囊相授,臭小子心却压根没在我这。”

思索片刻从怀里掏出几本小册子,她丢垃圾似的扔给少年。

“沐夏那些武功你要能学会才奇怪,以你的天赋也就能学学龟息术隐匿术之类的偏门了。按理说季风子那身杀人技更适合你,可谁知他十六年来居然没跟你提过。”

因为他不想少年去做个杀手,不希望天下再出条胡狼儿。泯然心中再清楚不过。

见泯然沉默,关不语略加思索,又将点燃的烟火吸入胸腔。

“这也是杀人技,学不学都看你。今晚不用吃冬瓜了,上胡屠户家买两斤肉罢。”

说着,那高挑白皙的白袍女人下了逐客令。

泯然抱着册子,转头就要走。

“等等。”

身后师父敲鼓似的在桌上磕了磕烟锅,力道比以往都要重。

“不许在剃头刮脸的时候杀人,不然我不饶你。”

“我懂,职业道德嘛。”

少年笑嘻嘻出了门去,压根没当回事。

女剃头匠悠悠一声叹息,想伸手驱散屋中青烟。

可那火星尚在燃烧,又如何才能看破那层迷雾。

“呦,师姐,在练剑呢?”

刚一出门,就看见青衫少女在院儿里有一下没一下心不在焉地摆动手中长剑。嘴里嘟嘟囔囔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身前那颗老树算是遭了殃,粗糙树皮上满是累累伤痕。

“啊,你可算出来了啊。”

听到泯然出门的声响,林沐夏蓦然抬头,眼神涣散黯淡无光,看得人心中发毛。

“师,师姐?”

泯然有些被吓着,却往前几步想扶住摇摇晃晃的师姐。

“是嫌弃我的功法不好吗?也是啊,以师弟你的天赋练了这么久连真气都没感受到,肯定是被我那些破烂功法耽误了。没办法呢,毕竟那是师傅吧?师弟修炼遇了瓶颈肯定是要向师父请教的吧?呵呵。真是没办法的事呢。”

阳光忽然遇了阴云,往日开朗的青衫少女低头碎碎念个不停。

“师弟,你和师父在里面做了什么啊?”

少女将剑凑到剑边,微笑着抚摸剑锋,华丽的血槽映着阳光晃得人眼晕。

他一惊,嗓音有些颤抖

“没,没什么,她让我买两斤猪肉回来做饭……”

泯然语气中满是心虚,不知为何悄悄藏起了师父给他的册子。

总感觉被发现这个会变得很惨。

“这样啊,那你快去吧,今天终于可以不用喝冬瓜汤了。”

林沐夏又变回和往常一样,颇为豪放地拍了拍泯然的肩膀,带着一阵风转身离去。

“咕噜”

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泯然不由得咽了口口水,回头一看,那颗伤痕累累的树竟已经算是幸运儿。就在刚才他和师父交谈的那间屋子,窗户旁的那颗树被人拦腰切断,光洁整齐的切口甚至能看出镜面的影子,显然是高手的剑气所为。

“怎么了这是?”

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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