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寸长一寸强,何况那圆润的肥胖身躯本就不是耍小刀的料子。身影仅仅交错几下便闪身退开。

“好小子,你倒是个杀手的料子,不如和我一同回阎罗殿如何?以你的天赋,不出十年就又是一条胡狼儿。”

胖子随手把匕首扔掉,装模作样地拍拍黑衣上的尘土。

“别拍了,下着雨呢,哪来的灰。”

挽个剑花,锋芒被收束在身后,胜负已分,局势重回掌控,林沐夏脸上重新浮现自在与爽朗。

胖黑衣人不急不恼继续对泯然抛出橄榄枝。

“窝在这小山沟里有什么意思,阎罗王广邀天下侠士,只要为朝廷贡献一分力,无论你想要名扬天下还是日进斗金皆易如反掌。”

“朝廷?阎罗殿还和朝廷有关系?”

“我阎罗殿乃当今圣上的耳目与臂膀。”

胖子语气中无不带着几分自傲。

“走狗罢了。”

林沐夏缓步走到泯然身边,一剑穿了还沉浸在震惊中瘦黑衣人的琵琶骨。

“你不许去,哪里不适合你。”

脸贴的很近,琼鼻呼出的气息打在少年脸上,气氛本有几分旖旎,心思却全被那双眸子牵引。

眼里满是清冽与不似作假的关心。

“不去就是了。”

声若蚊蝇地别过头,脸上一阵发烧。

心中不免有些可惜,但是做杀手倒确实并非他的本意,何况对方未必是真心邀请。

瘦黑衣人这才回过神,呲牙咧嘴地瘫倒在地上动弹不得。

多半只是为了搭救同伴一时起意才做出的邀请,算不得数。

“着实可惜了,陛下本会乐意看到你这样的青年才俊为国效力的。”

“那狗皇帝巴不得世人皆是他的提线木偶,只有那种暴君才会战战兢兢地把天下杀手都收入自己麾下以防有人篡位,怕是师傅手中剃头的剃刀都会把他吓得夜不能寐吧!”

自从皇帝粗暴插手江湖中事没收天下兵刃后,武人不约而同地为其打上了“暴君”的标签。

林沐夏从小耳濡目染下难免染上些许游侠气,看事待物自然也都是从武夫的角度出发。

江湖没有了剑,那还叫什么江湖,干脆做你皇帝老儿的后花园算了。

“那,我们这算是赢了吧?”

自然算是胜利了,那两个黑衣人一个现在正躺在地上面色痛苦地闷声哼哼着,另一个也失去战意,连武器都丢了。

“林女侠身手了得,我二人现在已是你帖板上的鱼肉,再难翻起什么风浪了。虽说我是孑然一身,可地上那位家中还有八十老母。之前多有得罪,兄弟们也是混口饭吃,不如您高抬贵手放我们一马?”

指着躺在地上挣扎的瘦黑衣人,他语气滑稽地哀求着,难以听出方才要泯然林沐夏二人留下的嚣张。

“那可不行……”

“走吧,替我跟你家主子带个话。如果需要我自会登门拜访,在此之前不要再来打搅我。”

那白袍女子走出门拎着酒葫芦,摇摇晃晃掀起衣袖灌了一口。

“关前辈……”

“滚吧,再来我就把阎罗王那家伙的脑袋剃下来。”

语气夹杂几分怒火,却把手腕咔地一甩,那杆小小刀片就服帖合拢,好像恭顺的忠犬,游刃有余后功成身退。

“好嘞。”

黑衣人还没说什么,泯然倒做贼心虚地想溜。

“你别走啊!”

林沐夏笑嘻嘻一把拽住少年。

“林姐,剑,剑!”

泯然装模作样地指着趴在胖黑衣人肩膀上的瘦子,那柄华丽长剑还穿在他琵琶骨上呢。

“那有什么,便宜货罢了。”

便宜货吗?且不说它能折断对手的两杆剑,就是上面的血槽纹路也不是普通铁匠能打出来的吧?

“得罪了,关前辈,林女侠。”

双手微一抱拳,胖子扛着瘦子驱动与其体型完全不相符的轻功身法消失在夜色中。

“阎王好过,倒是这小鬼阴兵难缠。”

斜雨清风熄灭火柴,关师傅长叹一声把烟斗放下。

“我说,刚刚我在干活的时候你有在偷看吧?”

“老头已经收拾好了吗?”

眼神飘忽地答非所问,少年起身便屋内走去。

关师傅也没阻拦,随手拍拍小徒弟的脑袋。

那手一触即分,林沐夏甚至来不及眯起眼睛享受转瞬即逝的温柔,

“过两天再下葬吧,这会路湿泥滑,不好动土。”

“不,今天是良辰吉日。”

雨声越来越大,北风划过卷起柳絮飘扬,村口那颗大柳树,好像也在悼念它的老友。

推起破推车,一路零件碰撞的咿呀声不绝于耳。

“这破车好像个唱戏的。”

勉强算的上婉转悠长,映证着老头最后的风光。

柳枝垂下依依不舍地道别,少年摸出借来的铲子开始掘土,那对师徒一言不发守在身后。

“老头本来是喜欢杨树的,可惜这里只有柳树。他很少喝酒,但是逢年过节也多少沾点,酒品不好,晕晕乎乎的时候口风中总隐隐透露出曾经的风光。我没问过那颗挺拔的杨如何垂下腰变成柳的——无非也就是岁月不饶人罢了。”

一铲一铲潮湿的泥土混着雨水被抛在一边堆成一个土包,泯然没有准备棺材,他买不起。可这挖出的坑对仅仅一个人来说说有些太大了。

“至少埋土里的时候要留空让他挺直吧?”

也不知道在跟谁解释。

草席裹着破布,破布裹着老头,泯然有些费力地抬起尸体扔进坑里。

师父拦住想要上前帮忙的徒弟,她回头对上那双写满不解的眸子。

“那是他的事,只能由他完成。”

待到尘埃落定,泥土将尘世彻底与老者隔开,关师傅才上前拧开酒葫芦。

“哗啦”

壶中春醁洋洋洒洒没入地里与泥水无二,一如老人人生最后的选择。

归隐。

“可惜了,他最喜欢的茶没带来,太突然了。”

人走得匆忙,恍得泯然猝不及防。

“不算突然,至少他自己早就料到了。”

关不语从怀中取出一封信纸,在这全村人一共不识几个大字的地方显得分外突兀。

“他留给你的,我在他里衣里发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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