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陪伴着他十年的面纱突然就落下了,像一片漆黑的落叶,打着转飘落在地面上。就好像连同他姜玠过往十年的可怜回忆一同落了下来。

那张面纱是姜玠看见了沐沅眼底一闪而过的厌恶才佩戴上的。

当时的自己脸上那可怖的伤疤,或许就让他们的初次见面敲定了悲剧的结局。那道伤疤本来是无法愈合的,但当姜玠逐渐掌握了自己曾经的力量,他又重新恢复了容貌。为了不让沐沅起疑,他也就一直都戴着黑色的面纱。

只是,如今猝不及防被齐暝摘下,他倒有些不太习惯。

姜玠长得很好看,而且也没有因为活了很久,而被岁月留下痕迹,甚至可以称得上是万中无一的美男子,墨色的长发没有束起,微微落在他脖颈之间,倒反而为他添上了几分如画的美感。

“还真是,一点都没变啊。”齐暝缓缓抚上他的脸颊,温润的五指在他脸上不断地游移,最后停在了他右眼下方的泪痣,“还是像狐狸精一样啊。”

“什么狐狸精!”姜玠也算是反应过来了,往后退了几步,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齐暝,“我应该不认识你吧,老婆什么的,你在诓我是吧!”

“谁在诓你啊?”齐暝见姜玠后退倒也不恼,反而收回了玉手,好笑地看着很谨慎的青衣少年,“喂,你可是一代传奇的玄裳术士诶,还会怕我一个弱女子?”

“你哪里看上去很弱啊?”姜玠嘟囔,过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不对,谁是玄裳术士啊!你又在玩什么把戏!赶紧把我关到牢房里去吧,别在这里试探来试探去的。”

“你可是我的犯人啊,你的罪行可都由我裁定哦。”齐暝满意地笑着,“看来睡了很久很久,竟然把我都忘了,我真的是你的老婆哦!”

“老婆?”姜玠听齐暝的语气无比坚定,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记忆断片了,可是他怎么想都想不起来有这个人的存在。

等一等,齐暝,这个名字好像,真的有!

姜玠看向齐暝的眼神里突然充斥满了惊恐与不可思议。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

那是一个炎热的午后,正值二十五岁芳龄的少年姜玠刚刚从不知名的地方游历回来,在途中泥泞的小道上遇到了一个还很年幼的女孩。

她身上的衣物破烂不堪,血污几乎让她看不出原本的面貌,身边还摆着一把沾满血迹的匕首,就像是刚刚经历了惨绝人寰的追杀。

但这么幼小的孩子怎么会被人追杀呢?

这是姜玠的疑问,他迟疑了半晌,还是决定把这个女孩带回家。如果她一直躺在路上,真的有别的过路人,也不知道会对她做出什么事。

姜玠小心翼翼地将女孩从地上背起,很轻,只是血的味道一瞬间蔓延在他的鼻腔,她看上去受伤不轻,甚至到现在都保持着昏睡的状态。

姜玠的院子在栎州的琉黔城,一个还算比较繁华的地域,毕竟彼时的他已经在八芒会上一举夺魁,成为江湖之上人人畏惧的传奇术士。只是他对那些所谓的权力与财富都没有什么兴趣,就挑在琉黔城一个还算过得去的院子住下。

他有些吃力地将少女从身上放下,用浸过清水的毛巾轻轻擦拭着她的面庞。女孩面容很美,长大后一定是个祸国殃民的美人,只是这样美的人儿险些丧命在路上。

擦完了脸应该就要擦拭身子了,少女身上的伤口看上去纵横交错,姜玠精通术法,治愈伤痕的能力也有所掌握,但他唯一学习的治疗术法是【今春】 ,一个又被称为黄金右手的术法,只要姜玠右手触摸到的地方,不是很严重的伤口会立刻愈合,听上去逼格也很高。

但,但这是一个女孩子啊!姜玠还从来没见过女孩子的身体,更别提抚摸了。

等她醒来会不会觉得我是变态萝莉控啊!

姜玠内心挣扎着,如果不及时治愈的话......他又看了一眼少女,她身上的伤口仍然汩汩地流淌出鲜血,将他白净的床单都染成诡异的鲜红。

我......我不看!就只是摸摸而已!再说了只是为了救命,才不是变态行为!

姜玠颤抖着手伸了过去,哆哆嗦嗦地帮少女解下了衣物,让那具尚显青涩的雪白胴体暴露在空气之中。姜玠迅速转过头,右手轻轻地覆盖了上去,入手处的肌肤极其柔嫩,如同初春的残雪,几乎要融化在他的手中。

我不是变态!我不是变态!

姜玠一边默念,一边继续着治疗,只是好死不死的......

少女醒了,她看着自己一丝不挂的身躯,在看了看转过身去右手还不断游移在她身上的少年,表情非常冷静。

“我的匕首呢?”她开始寻找趁手的武器。

“不是,你醒了啊!”姜玠吓了一跳,然后就看见少女虽然未成熟但已经初具规模的玲珑身躯,突然陷入了漫长的沉默中。

“不用说了,我的匕首去哪里了?”

“别乱动啊!我只是在帮你疗伤而已!”

“晚了,我找到了。”

............

一番解释后,少女渐渐收起了手边的刀,依旧面无表情地看着跪坐在地上认罪一样的姜玠,“所以说是你把我捡了回来?”

“对对对!”姜玠连连点头,“我只是一个路过的好心人。”

“那也掩盖不了你变态的事实。”少女叹了口气,她大概知道姜玠并没有撒谎,自己确实遭到了一场残酷的追杀,自己的父母,哥哥全都葬身在那个如同地狱一样的家里。

只有自己侥幸逃了出来,凶手应该是十步台,八芒之一的势力,只是十步台仅仅是一个收钱办事的刺杀组织,多半是别的仇家特意雇佣了十步台的刺客将齐家彻底歼灭。

很痛恨,想报仇,却又无能为力,却又无家可归。

“喂,你既然救了我,就好事做到底,让我在你家继续住一会儿吧。”

“当然可以。”姜玠长出一口气,看来她并没有计较之前自己为她疗伤的事情。

“你应该是修行者吧,我能做你的弟子吗?”

“弟子?”姜玠听到这个词只觉得心口一痛,表情瞬间冷了下来,“我不再会收徒弟,但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指导你修行。”

“你这个人蛮奇怪的。”少女撇了撇嘴,“我叫齐暝,你叫什么?”

“我叫姜玠。”

那是他们的初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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