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片雪花就像一段美好的善良,一段可歌的救赎。
哭声回荡在不大的房间,却绵绵不断,年幼的她将这年苦水在她面前大倒后,睡了过去。
房间外,倒腾一直响起,最后的一道道盘子底部磕在桌面的声音,直到最后一声结束。
“吃饭啦!”
嘎吱,门又响了起来。
“饿了吧?我们吃饭。”
“吃饭?”
“嗯。”
“我可以..吗?”
“这是什么问题?”
“这是你的家,当然可以。”
她蹲下,与年幼的她同高。
含情脉脉的眼神,如水,如光。
年迈的她抚着年幼的她的青丝,是那么脏,可年迈的她她却将它们视若珍宝。
被牵着小手,引出房间,像是对待珍贵之物,靠她很近,一点也不在乎她身上的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甚至是恶臭熏天。
家不大,可温馨。
看着眼前冒着热气的山珍海味,年幼的她下意识在唇齿之间分泌唾液,而过多的唾液,让她响起了跌宕起伏的吞咽。
“饿坏了吧,毕竟睡了一天。”
她没有再引着年幼的她向前,像是在告诉她“这可是你家”。
年幼的她踌躇不安,动作很轻,是被刚刚收留不久的流浪猫,坐在略微梆硬的凳子上。
不会筷子,于是她伸出了猫爪。
烫!
“真是的,下次不要用手了,会烫伤的。”
年迈的她明明是在责怪不懂事的她,但眉目传情,尽是温柔。
体验过饱腹感,让年幼的她动作慢了几分,开始慢慢细嚼慢咽,玉盘珍羞。
窗外,冬好像一位爱干净的小女孩儿,浑身雪白,戴着雪白的绒帽,穿着白色的绒衣裤,脚上着一双白皮靴,就好像一个可爱的白绒球一般。
她用胖胖的小手,指挥着雪花向大地飞舞,去清除那里的污垢。雪花们顺从地听从冬的指挥,舞动着美丽的六角形身体,飘落在大地上。
就在她进行魔法表演,大地从此变得更加美丽动人时,小野猫被逮到了浴室,现在的她必须进行清洗,就如同爱干净的冬一般。
年迈的她走了进来,为年幼的她搓洗下陈年污浊泥泞,年幼的她像是一个任人摆布的流浪宠。
一盏茶,亦或是一个上午。
宣告结束的热水一泻而下,将她这些年的疲惫和苦难都冲进了深不见底的下水道。
有人说,世界上最舒服离开人世的方法,是洗一个热水澡,然后美美的睡上一觉,告别昨天的自己。
或许,这是对的。
看着身上还蒸腾着氤氲沐浴清香,眼前的年迈的她忙前忙后,生怕水渍感染伤口。
面对如同幻影泡沫般的小浴间,年幼的她像是被这温暖冲昏头脑,开始不切实际的幻想,幻想着这样的日子永远能继续下去,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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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长的一段时间过去,长到可以用年来计数。
承诺的誓言在年迈的她口中尽数实现。
自此,年幼的她的眼中的冬天,是洁白的。
每逢大雪过后,一层薄薄的白雪,就好像巨大的、轻柔的羊毛毯子,覆盖住了整个大地。
站在白皑皑的雪地里,仿佛置身于一个传说中的童话世界,自己则是那漂亮的公主,欣赏着冬天的朦胧美。
冬天的早晨虽然是迷茫,但是,她毕竟已经冲破了寒夜的黑暗给大家带来了曙光;冬天的早晨虽是寒冷的,但是她孕育着生机一片,当春分吹来的时候她把美丽带给人间。
年幼的她扑向年迈的她的怀里,母亲的怀抱永远是寒冬里的火,灼灼燃烧着她。
“娘!”
“小寒真是的。”
日子还在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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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黄昏时,古旧庭院有成群成阵像一片片墨点子似的老鸦,在老态龙钟的榆钱树的树颠上来回盘旋,此呼彼和,噪个不休,周围笼罩着深沉与神圣的黄昏的平静。
宛如天河里坠落了一弯金色的月亮,亲吻着故乡的田园,从炊烟袅袅的村寨里,不时地传几声狗吠鸡鸣,仿佛是一个遥远、朦胧的梦。
红红的太阳挂在西天,围着它的是一大片云。云们上面拉着,下面托着不让太阳下坠,太阳不能为此而不落,只有面有愧色的让黄昏长一点,让天气更暖和一点。
“娘!我来帮忙!”
“好啦好啦,都做好了!帮什么忙。”
年迈的她嫌弃,像是担心那些年的苦没有被尽数消化,也担心年幼的她的旧伤会有所复发。
忙活了好半天,随着最后一声盘子底部磕碰桌面的声音,两人同时落座。
天边,红色向四下蔓延着,蔓延了半个天空,一层比一层逐渐淡下去,直到变成了灰白色。天空中飘浮着柔和的、透明的、清亮的、潮乎乎的空气。
房间。
“这个是炒豌豆。”
“这个是小炒肉。”
“那个可是我的得力作品,名字叫....”
年幼的她很享受,每每有了新菜品,年迈的她就会自顾自解说,她把她宠到天边。
黄昏在两人的温馨中谢去,夜幕早已铺开。
高高的榆钱,被刺眼的黄色路灯照亮。
在黑色的夜空里镶了一圈又一圈攫绿,有时被拂过的夜风飘动,发出轻轻的沙沙声,只那么一阵,就消失在无限的宁静之中。
弯新月悄悄升起,在它的周围,还有几颗星星发出微弱的光亮。
砰砰砰!
震耳欲聋的粗暴敲门声,让温馨与和谐戛然而止。
开门后,交谈声响起,在不大的房间却有点刺耳。
“你们在做什么?”
“外面这是..?”
“快走!小寒!”
随着一道年迈的她的惊呼,让年幼的她端着饭碗的手瞬间无力,还盛着米饭的碗就摔碎在地面之上,一声“啪嗒”很响。
几年前那场沐浴中的泡沫幻想,也随着这一声啪嗒,破了。
毫无征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