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九寒天,冰封雪地,山冷得在颤抖,河冻得僵硬了,地都冻裂了缝,小北风像刀子似的猛刮,冬似乎正酝酿着一场大雪。
这鬼天气,牢狱中的唯一生机早已绝迹,窗外同样,飞鸟,走兽,万径人踪灭。
刺骨的寒风一如既往呼呼地吹着,不时地向竹青寒与其他可怜虫袭来,透骨奇寒,像针一样穿透心灵,脚趾冻得弯曲不下,手指冻得伸不直,耳垂,鼻尖没了感觉,就连嘴唇上都是紫红色的干裂血口。
若是快到半夜,天气就更加冷了,惨白的月光下,牢狱好似一座银子筑成的坟坑,毫无动静。
冬天的风,肚里有讲不完的故事,似乎可以一直讲到第二年开春冰雪消融,冻土松动。
但竹青寒却没有时间去听了。
因为。
“666!”
“出来!”
蓦地,四散的目光开始聚拢,打探着年幼的竹青寒,是在让她站起来,更是让她远离他们,被念到名字的人,犹如得了瘟疫的灾星。
站起了身,被带出。
她很乖,可她的眸子中早没了星光。
衣衫褴褛之下,衣不遮体,蓬头垢面的造型,乌黑的青丝早已染上了灰白,血迹以及恶心泥土,它们将本是一头顺滑的乌发染的不成原样。
面容之下的姣好女童,被戴上厚厚不可视的眼罩。
脖子上的项圈,让她同被带向屠宰场的野狗,没人愿意近半分。
咔啦咔啦的锁链催促着她摇摇欲坠的脚步,果然。
一个不注意,她就摔倒了,可没人搀扶她,也没人关心她。
她在黑袍黑帽的咂嘴嫌弃中,缓缓起身。
手肘黝黑,上面的泥泞似乎是一层可以剥的皮肤,她摇晃着双臂,用力起身。
在锁链的拉扯下,继续前行。
“尚未成功吗?”
“你可知计划已经进行何等年月?”
“自知。”
“可,妖化本是万分之一的概念。”
“莫要说还得适应,主上留下的磅礴血液。”
“我等尚不可镇压,更莫要说一群只能勉强适应爬虫血液的凡人孩童。”
“愚问,借口!”
“若是大人怪罪下来,你可能承受?”
“我...我等奉命办事,还请大人多美言几句。”
“哎,我自然知道你们尽心尽责。”
“可莫要说是我,若是在不完成任务。”
“就连大人,都会被上头怪罪。”
“上头?”
“大人说的上头,莫非是西方...”
“正是如此,若是真怪罪下来...”
紧接着,一阵沉默。
对于位于整个计划最上头的某人,仅仅提起,就让他们心惊胆战。
“哎。”
“去吧,赶紧将今日的蝼蚁...”
年幼的竹青寒听得云里雾里,她恐惧地畏缩着,周围一切仿佛把她吞噬,迎面是无尽的黑暗。
大脑一片空白,什么都是负面的,只想离开这个让她痛苦的地方。
有人说解脱,是苦难的开始,也是幸福的开端。
或许对已经经历了许多苦难的他们来说,解脱只能是幸福。
竹青寒的心,早已在某日的寒冬内,彻底麻痹了,半生不死的活着,很是痛苦。
可在见到向往自由赴死的他后,她也开始了妄想,或许生的痛苦,可以死的幸福。
于是她没了抵抗,没了惧怕。
她一心求死。
手脚被栓住,甚至连脖颈也被固定。
紧接着,有水滴的声音。
“张开嘴,吃下去!”
她感觉自己的心像要跳出来一般,徘徊、流浪却找不到出口,只知道自己将面临着不得不为的死亡,头也嗡嗡的响起来,最可恨的是,她的腿也有点哆嗦。
吞下后一股子铁的甜儿灌入,她把心提到嗓子眼儿上来,浑身紧张得就像拉满了弓的弦一样,纵使万籁齐奏,只有心中扑腾之声响彻耳际。
她,或许下一秒,就要死了。
.
.
沉闷,是今晚的主题。
液体下肚,没有在她舌苔上停留。
明明是一滴液体,可她却能清晰感受到它流过的痕迹。
从食道流经,食道被撑破,它每顺着喉咙前进一分,撕裂的疼痛就会以数十倍的扩大在年幼竹青寒的心灵中。
破裂的食道连接无数毛细血管,液体像是在着手改造它们,从食道和胃以起点,传到她稚嫩幼小的四肢百骸,是在体内燃烧的熊熊烈火,炙烤着她的每一寸肌肤,由内而外。
脊髓被炎热烤干,脑汁在沸腾滚烫,直至烧焦神经末梢,口吐浊气。
她的哭喊声响天彻底。
于是乎,本能下咬紧牙关,森然肮脏的黑色污垢印在她的牙白上,像是要将整个牙龈咬碎,死死摩擦出尖锐刺耳的声音。
冻得僵硬的双手和脚趾内扣,锋利的锯齿状指甲扣进手掌,掌中嫩肉因受到压力而变得卡白,逐渐红肿发紫,一直到血被渗出,整只手森然可怖。
短暂的适应,疼痛感再次袭来。
是剧场落幕后的额外演出,她想要拒绝,却拒无可拒。
头皮发痒,像有几万只虱子蚊虫叮咬毛囊,乌黑发色逐渐剥落。
血迹,污渍,甚至是脏乱全都伴随着月光掉落,焕然一新的是如银河般的苍白头发。
在月下,柔顺至极。
异变还在继续。
额头两侧的骨头被破开,“咔啦”一声,黑色硬物,如同有着硕大身躯的寄生虫,从头盖骨之中钻出,皮开肉绽。
“啊啊啊啊!”
终于,她发出了向生的哀鸣,如同一只失去理性的野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