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真的不懂你这家伙啊。明明都那么大个人了,别人像你这个年纪的时候都已经在老老实实地追求稳定生活了,你看看,谁像你一样,一天到晚动不动就往国外跑,连自家的儿子都不理了。”
身处拐角的魏一一边从公文包里取出折叠好的外套,一边将手机借放在不远处的平台上,穿衣的同时喃喃道,在为林枫抱不平。
所谓人靠衣装,佛靠金装,换了一身衣服的魏一虽然头上还是黑黑红红的一片,但至少整个人的观感一下子都提升了不少,尤其是那一种镇定自若的泰山气质,更是一改他开始时的吊儿郎当。
说他像是变了一个人也绝对不过分。
“不论多少岁了,既然有了实现梦想的契机,我无论如何都还是要去追一下的。”
电话那头一身西装革履的男人长叹一口气,时不时地抬头吆喝就好像经常要跟别人打招呼一样。
“更何况,我哪里有你说的那么不堪啊!我是把林枫养大了,保证他能够独立生活之后才出去的,又不是他一生下来我就不养了,我又不是渣男。”
“啊对对对,你不是你不是,你只是仍然抱有梦想的young boy啦,我懂的。”
已经差不多把服饰给换好了的魏一正了正衬衫的衣领,顺势抄起手机冷笑道。
“嘿你这家伙,好像很瞧不起我是怎么回事?信不信我回来之后不给你报销了!”young boy大声嚷嚷道。
如果对面的魏一仍然是一副街溜子的样子,这样的威胁兴许还会有点作用,但现在已然衣着得体正装的魏一显然就不会受这种低劣把戏所限制,只是轻勾嘴角就针锋相对地说道:
“合着我好像还会在意这些小钱一样。”魏一呵呵冷笑,在关闭摄像头之前,他顺带冲着摄像头交待了一句:“不过有一点你说的挺对,林枫的确是一个很好的孩子。”
“这肯定了,毕竟是我生的嘛。”
“好人到,还带了一个女孩回家一起同居。”
“?!”
此时此刻,远在地球的另外一边。
一位端正站在酒吧台后方,胸前别着【Chris Lin】的身份牌的调酒师差点没一口水当场喷到面前的顾客身上。
给人吓了一跳后,他连忙赔礼道歉,好不容易才把这一难给度过去了,这才回身用双手抓住手机慌慌张张地询问道:
“喂喂,你说什么?什么女生!喂,交代清楚啊!”
“嘟——嘟——”
回应林熙扬的只是一阵冷清的忙音,仅此而已。
出来时是特地用发胶做了发型的林熙扬当前额头上却有几根不争气的毛接二连三地从凝固的状态中跳了出来,一根两根三根,就好像是螺丝松动了的发条,蹦跶蹦跶地跳出来,还带摇摇晃晃的那一种。
“魏一!魏一!魏老头!cyka Blyat!!”内心焦急到连外语都冲口而出的林熙扬仍是换不回那把电话毅然决然给挂断了的魏一。
不过,这一声中气十足的呼喊,却是让隔壁桌的顾客当场两眼放光。
只见那身材健硕的客人猛地高举雕刻着金字威士忌的酒杯,仰天大喊一声:
“Ура!(乌拉!)”
霎那间,整个酒吧变得五彩斑斓起来,各色的光芒开始随着极具节奏感的音乐而变化起来,将原本还冷冷清清的氛围一下子推向热闹非凡的顶点。
唯独两手握住手机的林熙扬傻傻地愣在原地,神情漠然,好似别人的悲欢离合与他并不相通,他只觉得他们吵闹。
“我这是养了个什么样的儿子啊...他才上高一而已啊...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啊??????”
“Everybody put Your Hands UPPPPPPPPPP!”
......
将近十点。
在林枫这儿混吃混喝混了得有一个多小时的陈星宇一行人总算收拾好东西离开了。
离开之前,热衷于柴刀文的陈星宇又是好几次语重心长地对林枫掏心掏肺地说道:
“真的,你就没有主角命,别学着人家脚踏几条船了,老老实实地选一个人,然后把立场表现得鲜明一点,这是为了你的人生安全着想啊。”
“请。”巴不得陈星宇他们赶紧团成团滚出克的林枫保持着礼节性的笑容,缓缓推开门,向着那车水马龙的橘色街道摆出请的手势。
“林枫,我是认真的啊。”
“我也是认真的。”
“唉,想不到...真想不到...”陈星宇见说服无果,眼珠子转悠几圈后,却是擅自亮起了恍然大悟的光芒:“难不成,你是抖M?!”
然后陈星宇就在酒吧门前摔了个狗吃屎。
纯粹是因为他脚滑了而已,真的是这样,才不是林枫当场借着门槛给了陈星宇一个过肩摔,绝对不是这样。
毕竟林枫是一位特别温文儒雅的少年,不到万不得已,他是绝对不会动手动脚的。
典型的二十一世纪的三好青年了属于是。
送走了烦人的老友顾客,林枫退回属于自己的安静吧台,假期的最后一天,来此喝酒的客人们不算少,但大部分也都汇集在主吧那边,角落少有人问津,因而迎来了对于林枫来说刚刚好的冷清。
哼着永远不会过时的稻香,林枫脸色平静地玩起方来。
娴熟的刻画让那铁叉的每一次落点都无比精确,伴随着冰碎的不断飞溅,一块透亮的冰球很快就在灯光下绽放出圆润的光彩。
“手艺不错,果然一直都有在练呢。”也算是完成了新手培训的光头老板一直等到林枫将冰球顺着手掌滚入玻璃杯后才从拐角缓步走来。
老板一边赞赏,一边两手从酒柜上抓出威士忌与香甜酒,擅作主张地借由林枫刻好的冰球且随心意地为自己调了一杯经典教父。
端起来就喝的老板显然是直接无视了林枫的幽怨眼神的。
“与其说是一直在练,不如说是基本功扎实。”林枫拍掉手套上的冰碴子,翻了个白眼阴阳怪气道:“毕竟我不像某些人,一手生了刻冰都划手。”
揭得伤疤当然属于光头老板,不过这么些年来的相处,林枫姑且也摸清了这位和蔼可亲的老板所能接受的底线,只要不谈到头发,他还是很开得起玩笑的。
“行行都有风险的啦,这很正常。”老板将自产自销的教父一饮而尽,旋即露出一个爽朗的笑容:“况且,我觉得我那时候的随机应变做得很好啊。”
“是啊,真搞挺好的。”
林枫永远不会忘记,本来是一次凿冰课程,最后却因为店老板一不小心拿冰锥在手掌上戳了个窟窿从而演变成了一场免费的急救课程。
有几个比林枫还要大些的学徒甚至一辈子都没切身见过那样的出血量,险些当场吓晕过去。
在这种情况下,也得亏老板还能一脸云淡风轻地从同样神色从容的林枫手上接过急救箱给自己包扎。
从头到尾都是有条不紊的处理手法,还有那完全没有受到影响的讲解速度,最后仍然让一众新手受益颇多。
唯一的代价则是至今还停留在店老板手上,比起周边皮肤始终都要白上一些的疤痕。
“哦对了,有人托我给你带点东西过来。”喝完酒的老板在原地酝酿了一会儿,这才从西装的口袋里取出一个黄皮信封。
“李自在?”唯一与店老板还有林枫都有交集,且会用这么正式的方法委托交接的人会是谁,少年甚至连动脑筋的功夫都不需要,张口就来。
“答对一半。”光头老板揉了揉自己光滑的脑阔顶,笑呵呵地回答道:“李自在托我问你晨曦最近过得怎么样。”
“唉,托人问,啧啧,他为什么不自己去看看呢?晨曦也没怪他啊。”林枫无奈地摇了摇头。
相比起青少年而言,大人有的时候却要显得更加矫情,尤其是当他们犯错的时候。
而每每遇到这种情况,大人们的口径始终都会与现时店老板的叹惋保持一致地说:“之所以会这么做,应该是有其他原因吧。”
其实他们比谁都清楚,自己只是过不了内心的那道坎而已。
李自在是,林枫自己的父母也应该是这样。
“她一个上午就能花三百块,你说过得好不好?”叹息过后,林枫将答案回复给了静候佳音的老板。
“居然能花这么多?”当下就连店老板都难掩眼中的惊诧。
“说多了都是泪。”林枫抹了抹自己的眼睛,不知怎么的,此刻的少年看上去居然好像还有些委屈。
“先不说这个,老板,你说李自在只是托你问了问晨曦的现状,那这个信封又是谁要给我的?”
已经是接过从光头老板那边递过来的黄皮信封的林枫并不着急着把它打开,有些不堪回首的前车之鉴已经让他变得有些不太敢去马不停蹄地开经由老板之手递过来的东西。
特别是这种密封的,或者又是盒子那一类的东西,鬼知道后面会不会是一场极其卑劣的恶作剧?
光头老板虽然头发没多少,但鬼点子还是很多的。
“放心,没下毒。”瞧出林枫眼神中不加收敛的警惕,店老板大大咧咧地甩手道:“这是阿雯托我给你的,具体写了什么我也不知道。”
“阿雯?”
“唐雯苒,你雯雯姐。”
“哈?!给我的?”
“对啊,跟我指名道姓要送给你,那时候还脸红脖子粗哩,啧啧,林枫,阿雯可从来都没有在我面前有过这种害羞的表情哦。”
“可能是刚好天气太热了而已。”林枫很敷衍地嗤鼻道。
“切,得了吧,快,跟我透透底,你做了啥?”已成人精的老板显然是不会就此满足的。
“我没做什么啊。”
“没做什么阿雯能这样?”
“不是,人家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啊,脸红一点白一点又怎么了,要是从生物的角度来说,那不就是散热和吸热吗?干害羞锤子事;而如果是从旁观者的角度来说,别人咋样干你一个光头什么事啊,你住海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