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调杯水割。”且当林枫还在跟陈星宇他们闲聊着什么的时候,一位横空出世的男人当即在桌上拍下50块,恶狠狠地冲着林枫说道。

闻声抬起头来只在男人身上瞥了两眼的林枫便已然收不住眼神中的轻蔑,但毕竟是位客人,就算他再怎么恶名昭彰,说到底也还是要服务的。

来者是谁呢?是附近有名的街溜子——魏一,平时对外说是混社会的,但现在哪还有什么社会啊,所以大家都在心底明白这家伙不过就是个无所事事的混子而已,只是心照不宣罢。

他的打扮倒还时髦精致,头发三七分成一边黑一边红,裤子是破破烂烂的牛仔裤,就差两眼旁边没有涂上烟熏妆,不然就妥妥一个葬爱家族的长老级人物了。

“请稍等。”林枫虽然不是经常见魏一的,但这家伙次次来都点水割,就跟同mojito仿佛结下了不解之缘的苏沫浅一样,要想不记得,很难。

当然了,苏沫浅可没有魏一麻烦,准确来说,是两人点的饮料单从制作角度上来看就相差太多,莫吉托虽然需要的材料更复杂,但过程并不繁琐。

不像水割,动辄就要十多分钟的旋转起霜指定是为了考验调酒师的搅拌耐力而存在的。

其实搅拌起霜之于只讲究比例的水割也只是起到一个锦上添花的陪衬作用而已,不是必须的。

只是魏一每次来都要起霜的,不起霜就不喝,还要赖在店里不走,就想着法儿给林枫使绊子,一来一回的拉扯也就让林枫记住了这么个麻烦的家伙。

也得亏这人总是挑着人少的时候过来,一杯动辄需要搅拌十多分钟的起霜水割也谈不上会让林枫怎么费心费力,除了手痛以外。

打扮颇有复古杀马特风味的魏一眼看着林枫将两块方冰丢进圆筒玻璃杯里旋转搅拌。

前后除了第一次开口说话之外,就再没有做更多的发言,只是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坐在最角落的位置,避开众人的视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就算是有不少人的视线都为他那就像是芝麻糊里倒了一滩番茄酱的发型而聚焦讨论,他也没有为此作出任何的评价。

完全没有一个街溜子应该有的嚣张跋扈。

“欸,那人是谁啊?”

瞧着魏一选择的座位距离自个儿最起码都得有几米远,刚把话说死了,正愁没啥话题聊的陈星宇便立刻把握机会,拉拽着或多或少也有着相同好奇心的何云龙和郭俊琪一起,向林枫发问道。

“一个很麻烦的客人。”幸亏是有口罩遮着嘴巴,不然林枫现在那龇牙咧嘴的架势估计就得被众人一览无遗。

水割本身不难,但那些追求形色味俱全的水割却是费手,如果不是心静的话,林枫每次做都总会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在心底问候一下那些顾客的咖喱人。

虽说顾客是上帝,但也毕竟不是全能的上帝,咱自己心里的想法他们不太可能读得懂。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吹起的妖风,曾几何时,在一段很长的时间里,那些蜂拥到酒吧的顾客就好像是在追随潮流一样,一坐下来就要喝水割。

那段在暑假中的悲苦岁月,林枫只坚持了三个礼拜,就跟老板抱恙请假了。

虽然后者是千百个不愿意,但毕竟腿长在林枫自己身上,而且后者还的的确确是有本事的那一类,外加又有老朋友的委托,光头老板一时半会儿还真的奈何不了那个铁了心要在家里躺平的少年。

现在风尚差不多过去了,时代剩下的眼泪好像就只有魏一一个人还在坚持了。

如此一来,哪怕林枫仍然对于Mizuwari心存小小的不满,但至少在制作的时候,已经再没有之前那段时间的厌恶之心了。

“怎么个麻烦法?”明知故问的陈星宇似乎就是吃准了林枫要不间断地搅拌老冰这一点,这才很欠打地往前递了递脖子,笑呵呵地问道。

“你知道吗?其实我哪怕只用一只手,也能拌好这杯酒的。”

一边说着,林枫还生怕陈星宇不相信,于是乎反手就从隔壁的道具柜里拿出一杆凿冰用的铁叉,将之轻描淡写地拍在面前的桌子上。

“那我还是喝我的螺丝起子吧。”

当即认怂的少年立马正襟危坐到自己的座位上,嘬着吸管喝起那冰爽透凉的调酒,三下五除二的功夫,一杯精致的艺术品便见了底。

至于隔壁的何云龙和郭俊琪。

这会儿则在深层次地探讨着今天下午的那一场LOL定位赛究竟是谁在摆烂(甩锅)。

不过说实话,一个5/12的大聪明,还有一个6/21的快乐男孩,属于是半斤八两的卧龙凤雏,能讨论出结果就有鬼了。

只不过嘛,在座这两位都并非常人。

“所以你为什么最后一波团要上啊?”下午的致命节奏大聪明,晚上的滴酒不沾何云龙,这会儿正一边咬着浸在vodka里的吸管,一边喃喃抱怨道。

“不是,你玩亚索,见到五条虚线,你不R?”郭俊琪两手一拍大腿,便是抛出一个所有人都无法反驳的立论。

“我靠,TMD有道理啊!原来是我坑了吗?!”何云龙当场认输。

就这样小打小闹了一阵,十多分钟的时光搅拌很快就过去了。

淡金色的威士忌荡漾在透明的玻璃杯中,身旁的冰雾就像是一层雪白而朦胧的薄衣,将酒水的辛辣掩藏去,只剩下一如含羞而笑的少女般的芳香与甘甜。

“Mizuwari。”林枫将酒水以双手为魏一端上,顺势摆出请的手势,然后才默默地回到自己的岗位上。

后者也懒得理那透凉的玻璃触感,很干脆地徒手抓起酒杯,以一副打量的眼神仔细观察了一番,嘴里好像还振振有词,但却只能依稀听见类似于“薄”,“香”之类的单字,完整的句式听不太清楚。

而后男人举杯将其一饮而尽。

是的,很快啊,毫不拖泥带水地一饮而尽。

十多分钟的搅拌精华就这样消失不见,只留下了已然形成上下窄而中间宽的冰块孤零零地立在杯子里,薄雾在侧起起伏伏,像是也没反应过来自己到底应该怎么样。

对此早有意料的林枫没有说什么,只是将隐藏在口罩下的嘴巴往下撇了撇。

魏一将这杯酒喝完之后,旋即两手插袋,踢踏着啪啪作响的人字拖,边走边左右摇脑袋,左边手肘还有模有样地夹着一个公文袋,就这样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

“还真是个很...特别的一个客人啊...”托关系从林枫那儿蹭了一杯续杯的陈星宇还想学着魏一那样潇洒地把酒水一干而尽。

结果还没等喝到一半,冰凉的感觉就令他的牙关连着喉咙一起发出刺痛的感觉,让少年连忙把酒水呕回杯子里。

也得亏在他面前的是相识多年的损友,要是换做其他人,估计就又会是一场屠杀了。

“gai溜子嘛,我打工那儿经常见到啦。”已经自认与那全世界都共用一个脑袋的大聪明没什么不同的何云龙平平淡淡地说道。

“他经常过来吗?”郭俊琪倒是挺关心林枫的。

“只能说偶尔,但次次来都会到我这张台来要杯水割,调完就干掉,然后就头也不回地走。”

神情稍显无奈的林枫利用黑皮手套的掩护将那仍然凉意十足的玻璃杯从台面上抓了回来,放到一旁的水池里准备清洗。

“每次都这样嘛?”

“嗯呐。”

“那还真是很奇怪的一个人啊。”

陈星宇点了点头,显然是刚从后劲中缓了过来。

“对了,你们今天不接着打定级赛了么?跑我这边坐这么久干嘛?”林枫忽然想起来还有赛季重置这么一说,当下便看似随口一问地说道。

“哦,没有五排雀实是没有什么动力打,没有我好兄弟在中路吃我F6猛吸我,我真的独木难支。”

陈星宇没有指名道姓的慨叹却是一下子就把立场给交代得干干净净。

“雀实是这样,雀实第一把定位定到铁牌一的家伙有资格说我们坑。”何云龙阴阳怪气地嘲讽道。

“为什么,金牌一,还要一个铁牌的C你啊!”

“可是你铁牌一。”

“为什么,金牌一,玩石头人,负战绩啊!”

“可是你铁牌一。”

“为什么,金牌一,每次都只能补塔刀啊!”

“可是你铁牌一。”

然后陈星宇就走了。

听林枫在之后一年无意间说起来,好像还是哭着走的。

那整整一年的时光,陈星宇不是没有进步,雀实从铁牌一升到银牌三已经很不错了,就是,仅此而已了。

“都看到了吧?”

店门之外,魏一从胸前的口袋中拿出自己一直都将摄像头对着外围环境的手机,冲着那始终都未曾挂断的视像通话低声说道。

“嗯,调酒手艺看来没落下,小家伙很努力。”

“我说你啊,为什么就不干脆点自己回来一趟呢?国外有那么忙嘛?自己的儿子都没时间回来看看。”

“马上就是国际调酒比赛了,等我比完这一次,不管成绩怎么样,都会有三个月的假期,那时候我就回来了。”

“上一次你也是这么说,谁都知道最后怎么样了。唉,林枫还只是个刚上高中的孩子啊。”

“他已经很独立了,不是么?”

“是啊,说得轻巧,你也不怕他到时候把你们给忘了。”

“不会的,他是个很好的孩子。”

电话那头的男人胸有成竹地说道。

他留着浓郁的络腮胡,神采奕奕的眉眼与林枫有七分相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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