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血的箭头被扔在了地上，一个银翼军将披风上勉强干净的一角撕了下来，缠在了伤口上，秋作疼的龇牙咧嘴，脸色有些苍白。
萤火旁，围着几十个银翼军，他们脸上一片黝黑，布满淤泥和汗水，有的年轻已经抱着长矛靠在一起睡着了。
秋作他们逃了一路，快大半天了，蜀南的军队没有追过来，夜里看不清路，而且距离长关口也没有多长的路程，所以暂时在这边安顿下来，稍作休息。
秋作缠好了伤口，凛冬的风雪让他冷的直哆嗦，头也昏沉沉的。
“作将军。”
刚才给秋作撕下披风的银翼军距离他靠近了些。
“统计出来了。”
“怎么样？”秋作的声音有些嘶哑。
“五十人，留下的只有十一人。”
也就是三十九人被永远留在了那片山峰之上，秋作微微抬起头，环绕了一圈后，也没多说话，对着那名银翼军说道。
“好，我知道了。”
“将军无需自责，如果不是您……恐怕我们数千银翼军都会葬身在外。”那名银翼军的眼眸被篝火照的发亮，他的嘴唇干裂，神色困倦。
过了许久，他微微鞠躬。
“谢将军。”
秋作点了点头：“去休息吧。”
“诺，作将军也早日休息。”
秋作扯了一个勉强的微笑，摆了摆手，伤口越发的疼痛起来。
那名银翼军抓了抓头发，退了下去。
篝火边的火光带来一丝暖和，秋作恍惚的看着火光，他最后还是没忍住，向倾寒雪对质了身份，姽婳门，虽然他不清楚倾寒雪是否知道这样的江湖门派存在，但毕竟她可是皇室。
而且一看就是很博学的样子，大概率知道。
秋作都在怀疑，他回长关口的时候，迎接自己的，会不会从长关**出来的弓箭。
眼前忽然模糊一下，秋作都在怀疑是不是因为失血过多。
他抬起头，望着漫步风雪的天空，黑压压的一片，甚至看不到什么云，一望无际的黑色。
耳边，还能隐约听见有银翼军零散的闲聊。
“作将军可真是威风啊。”
“一个人冲到人堆里，你见过吗？”
“讲真，我还真是没见过。”
……
长关口看不见白天，哪怕现在东方翻开肚皮，整个天空依旧昏暗暗，倾寒雪依旧站在关口之上，寒风刮起了她的毛绒披肩，一旁，临霄落站着没动。
直到她眼中的光束，一点又一点的黯淡下去。
已经大半天了，如果那群断后部队真的成功突围，现在也应该到了。
倾寒雪手里的暖炉有些凉了，被她放到了一边，染上一层细碎的白点，她的眼睛一眨不眨，忽然间，远远的天际，一对骑兵缓缓走了出来，衣甲染血，破败不堪，身下的战马走路都带有一颤一颤的颠簸。
最前沿，一个黑发黑甲的将领，握着一把黑色的长剑，黑色的披肩，随风扬起。
临霄落的眼眸黯淡的灯光重新亮起，倾寒雪的情绪依旧波澜不惊，只是从她微微起伏的胸脯上，听到了一声重重的吐气声。
“这家伙。”临霄落摇着头，抬起纤细的胳膊。
“开门！！”
“诺！”
沉重的声响，回荡在这片风雪当中，长关口沉重的城门被缓缓打开，剩余那十二个人背后的银翼军旗帜依旧不倒，城门内，列在道路两旁的，剩余的银翼军将士，他们高高举着矛，却一言不发，面色肃穆。
他们能做的，就是为这支断后的军队，奉献出最为崇高的敬意。
倾寒雪与临宵落站在城门内，看着秋作一点又一点的距离他们越发的接近。
这也是一夜当中，倾寒雪第一次露出笑容。
秋作从马背上跳了下来，刚想对他们说点拉风的台词，可他的脚刚刚落地，就觉得腿部一软，一直紧绷的神经真绷不住了，摔在了地上，视野内，是快速跑来的皮靴，以及周围银翼军一声又一声着急的喊声。
看来，没有弓箭啊……
眼神模糊，秋作的脑海里闪过最后这个念头，双眼合上，昏迷过去。
……
……
冰冰凉凉的触感，让秋作忍不住低吟了一声，迷糊间，他觉得身体一直都很热，就像是一团火在不断燃烧自己的身体。
直到方才，一股清凉的感觉像是一阵爽朗的秋风，从脸颊处传来。
有点舒服。
“唔……”
秋作感觉自己的全身像是散了架一样，浑身无力，身上数道伤口隐隐作疼。
“这还活着是吧？”
“你还活着。”
“嗯？”
头顶，平静的声音传入耳朵中，秋作默默的抬起下巴，看到了两个凸起的小白兔，然后再是一张精美的小脸蛋，冰蓝色的眸子像是一摊晶莹的湖面一样清澈，倒映出了自己的脸。
“好大。”
倾寒雪的视线移向别处，秋作感觉到了这女人居然有那么点不好意思？
“我还以为姐姐要骂我呢。”
“说，说好了奖励你……”
这时候秋作才发现，他躺在倾寒雪的大腿上，皮肤冰冰凉凉，她厚实的裙摆遮住了大腿以上的部分，但从丝绸的透明缝隙中，还是能看到一抹小白色。
这时候，冰凉的小手一下就抓住了他的脸蛋，然后用力的摆到另一边。
其实倾寒雪的力气很小，若不是这时候秋作体虚，她还真不一定掰的动。
她的眼眸微微下垂，珠光色的嘴唇被烛光照的发亮。
“小色胚弟弟。”
秋作的脸在倾寒雪的大腿上蹭了蹭，嗯，真舒服。
倾寒雪伸出手，小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红晕，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将手抚盖在了秋作的脸颊上，轻轻的捏了一下。
“这次，你做的很好。”
“嗯。”秋作默默点了点头。
“这一切，都在你的掌控当中吧，这一下，银翼军就会成为姐姐的后盾了。”
“……”
倾寒雪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死了太多太多人了。
哪怕这一切都在她的掌握内，但还是死了太多的人。
“长关口怎么样了，守城军还剩多少人？”秋作的声音还是很虚弱，可他的提问，换来的，却是倾寒雪的沉默。
过了一会儿，她将身后的一本带血的折子拿了出来，秋作一眼就能分辨出，这个是小满的。
“守城军……”
“全部阵亡。”